岁末, 申少扬收到一张不同寻常的请柬。
收到请柬的时候,他人在莽苍山脉,手里紧紧攥着剑, 正与一只金丹后期的大妖兽对峙,心神绷到极致, 周围风吹草动都印在他心上。
就在这箭在弦上的时刻,轻轻的一声风吟, 一封书信盈满月光,从天而降,落在他的眼前。
他和妖兽都没动。
一人一兽保持着原先戒备的姿势, 呆呆地望着那?封天外飞来的信。
皎洁的月光包裹着那?封信, 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清澈,没有人去碰它,它自己轻轻地摊开了,摆在他的面?前。
“岁穷月尽,挨年近晚, 旧岁将除,新岁将至。”
“除月三?十,于云霄之上、知妄宫中,私设嘉宴,广邀五域朋僚, 共守清宵,会饮一快。”
“笺札为凭, 见字如晤, 山海知妄曲砚浓漫笔。”
申少扬瞪大眼睛——
这是曲仙君送来的请柬?仙君要在知妄宫设下除岁宴?
他立刻疯狂回忆起?今天究竟是个哪一天, 但作?为一名岁尽不知年的修仙者?,他往莽苍山脉里一钻就是三?年, 早就把时间?给记混了,一时间?根本分?不清除夕究竟是三?天后,还是四天后。
从莽苍山脉到山海域,最?快也要三?天半!
申少扬猛然直起?身。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那?封信,在妖兽铜铃一样大的眼睛瞪视下,一溜烟地跑了——
“不好意思!”他一边跑一边大喊,“我这回赶时间?!”
*
“果然,你们也收到请帖了。”
船舱内,玄黄道袍的少女摊开手,露出掌心的那?封月光包裹的信笺,神情?板正认真,“现在可以确定,仙君给我们四个人都发了请柬,邀请我们去知妄宫吃年夜饭。”
申少扬是在银脊舰船上遇见朋友们的。
祝灵犀收到请柬的时候,正在上清宗画符。
“那?你的运气可真不错啊。”申少扬说,“你收到请柬的时机恰当,不会出什?么?事,我的运气就不太好,我差一点?被妖兽偷袭。”
祝灵犀瞥了他一眼,语气清凌凌,“我是在画符,但不是在静室里独自画符。”
申少扬摸不着头脑,“那?你是在哪里画的?”
“我在上清宗的早课上画符。”祝灵犀说,“那?日轮到我去给新入门的师弟师妹讲符箓基础课,我正在给他们示范如何画符。”
画到最?为关?键之处,请柬来了,她笔一顿,符箓便毁了。
新进弟子私下中画符从无败绩的祝灵犀师姐,迎来传道授课以来的首败,而且画的还不是什?么?高深符箓,而是一枚筑基修士都能画成的辟邪符。
第一次当众示范却失败,竟然是贡献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祝灵犀也有点?郁闷,好在这和仙君的宴请一比,不过?是件小?事——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登门吃年夜饭,是不能空着手去的。”小?符神很严肃地说。
大家?悚然一惊。
他们谁都没有准备年礼。
大家?面?面?相觑:这样仓促,他们能给仙君准备什?么?年礼呢?
“要不然这样吧,我替大家?一起?送,”富泱说,“仙君往后二十年的云靴,我都包下了。”
连性格腼腆的戚枫都对他露出无语的表情?:这究竟是送给仙君礼物,还是去向?仙君讨要礼物?谁不知道富泱的硬底云靴生意全靠贴着曲仙君的名气卖向?五域?
这么?一个四方盟的朋友,实在是太精了。
“曲仙君什?么?都不缺,她才是五域四溟最?富有的人。”祝灵犀说,“我们能送的只有心意。”
这个问题就挺严肃的,一不小?心就变成没有心意的人了,大家?坐直了,围在桌边等祝灵犀的主意。
“天材异宝对仙君来说,都是外物,唯有情?谊才最?宝贵。”
*
知妄宫里,卫芳衡忙到一个人想?分?成两半。
“不用这么?紧张,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了。”曲砚浓宽慰她,“反正知妄宫的东西,再难吃也没有人会说不好的。”
——这也许算不上宽慰,而是一个心酸的事实,毕竟与之相对的是,就算所有客人都交口称赞,也很大可能不是真心的。
“这是知妄宫千年来第一次宴会!”卫芳衡瞪大眼睛看曲砚浓,气势很足,“怎么?能怠慢?”
这时候曲砚浓往往不敢和卫芳衡争锋,大管家?对知妄宫有超强的责任感,最?好不要自找麻烦。
“虽然修士们不过?除岁,但我相信,从今天开始,五域修士会多出这个习惯的!”卫芳衡说,“知妄宫今天的每个细节,都会变成往后五域除岁的惯例。”
所以,为了这个惯例,大管家?风风火火地去忙了。
门廊后的阴影忽然扭曲起?来,转眼化作?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
“小?芳总是这么?焦虑。”曲砚浓对阴影幻化成的身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