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曲砚浓是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欲望也有坚持的活人。
啊……
她立于天门之下,恍然一呆,竟有些茫然:这么说来,她现在连这一场也输了?
这兜兜转转一千余年?,倒是输得?更彻底了?
曲砚浓神色凝重地立在那里沉思。
“仙君?”淳于纯看?她说着?说着?又沉默,半晌也不动,等了半天,终于没忍住,“仙君?”
曲砚浓回过神。
“他?虽然很看?重利益,但能让他?看?得?上?的利益不多。”她慢慢地摇着?头,“他?只是看?重利益,但并不贪婪,也不吝啬,常常撕扇子作千金一笑。他?很喜欢拿别人的痛苦取乐。”
她可以确定的是,千年?前?她曾亲手断送檀问枢的生机,将他?的躯体烧得?一干二净,半点?灰也不剩。
修士没有来世,死即成空。
如果戚枫真的和?檀问枢有关系、如果戚枫就是檀问枢,那后者又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要来参加阆风之会?,当众损坏镇石,甚至于让镇冥关出现裂口?
她的师尊是极恶劣,却也极狡狯之人,既然大?费周章地拥有了重新涉足人世的机会?,有什么必要为了一场对他?而言像是家家酒般的比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让绝大?多数人心怀抵触的举动?
檀问枢想做什么?
淳于纯在那里绞尽脑汁地出主意:“既然是这样,还是攻心为上?。这人有什么特别在意或者讨厌的人或事吗?”
曲砚浓想了想,“我。”
檀问枢是在意她的,这点?毋庸置疑,他?这一生再没有像倾注心血在她身上?那样对待别人,从教授修行的角度来说,他?是称职的,只不过她并不在乎,也不领情?。
当魔修就是这点?好,管什么恩恩怨怨、仁义?道德,她想爱就爱,想恨就恨,檀问枢就算掏出心来给她,她也只会?给他?踩烂。
淳于纯一下子哽住了。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是仙君的什么人啊?似乎十分亲密,却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她不会?被灭口吧?
“那,您就……别理他?了?”淳于纯试探着?问,“要不这样,您先对他?好,然后再狠狠地伤害他?,让他?意识到您在玩弄他?,他?必然会?感到耻辱和?愤怒的。”
曲砚浓微微睁大?眼睛看?淳于纯。
“我要先对他?好?”她被逗笑了,“这是折磨他?,还是折磨我啊?”
“太?麻烦了。”她兴致缺缺地说。
爱已淡忘,恨也不浓烈。
她只是常常觉得?很烦,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见面?多给他?两脚吧。”她随口说。
踩断骨头的那种。
淳于纯明白自己猜错了。
原来仙君对那人并没有感情?,折磨真的只是折磨。
为了亡羊补牢,淳于纯补充,“仙君,还有一种办法,那人若有特别厌恶的人,您可以对其嘉许示好,也不必费什么心思,只要让人知道您在意对方就可以了。”
曲砚浓想不出檀问枢有什么讨厌的人,以檀问枢的实力和?脾性,只有别人讨厌他?的份,他?若是反感谁,那人多半就该直接死了。
她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要撇开话题,却又忽然福至心灵:
檀问枢很厌恨卫朝荣。
在她曾经拥有过的所有朋友或亲近之人中,卫朝荣是唯一一个?不曾动摇、不曾背叛的,直到他?死在冥渊下,他?也没有一次对不起她。
若不是有卫朝荣,夏枕玉大?约也不会?对她伸出橄榄枝,没有上?清宗这个?归宿,她也不会?下定决心毁去魔骨修仙,彻底离开碧峡。
如果这世上?没有卫朝荣,也许她永远也不会?离开碧峡,在漫漫岁月里被檀问枢杀死,又或者上?演檀问枢对待他?师尊所做的那一套,晋升化神、弑师,成为新的碧峡魔君,让世事恰如轮回。
那才是檀问枢能接受的未来。
曲砚浓微微挑起眉。
方才戚枫对富泱下手很有分寸,只是毁去富泱填换的镇石,可对待申少扬却下手极重,甚至致使?艮宫崩裂,这么明显的差别,有些古怪。
当时在陇头梅林的比试,戚枫和?申少扬并不在同一组,申少扬比试时,戚枫是能在阆风苑里通过周天宝鉴看?到的。
申少扬在陇头梅林击退暗藏的第三人时,隐约和?卫朝荣的刀式有七分相似,她一眼就能认出来,别人会?不会?也联想到了?
如果这两件事真能联系到一起……
曲砚浓静默了片刻。
“不会?吧,师尊。”她古怪地想,“你不会?这么玩不起吧?”
那她可就有得?玩了。
*
镇冥关。
富泱耸耸肩,问申少扬,“你打算怎么办?”
申少扬想也不想:“当然是去找戚枫,想办法把他?手里的镇石抢过来。”
富泱愣了一下。
“刚才,”他?犹豫了一下,“你和?他?打赢了?”
申少扬一滞:别说是打赢戚枫了,他?能保住命都靠前?辈善心大?发。
“没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但打不过我也要试试。”剑修少年?神情?认真而执拗,“被这么一个?家伙淘汰出局,我不服气!”
富泱一怔。
他?默然不作声了。
“况且,”申少扬想起曲仙君在废墟边说的话,心有戚戚地叹了口气,“哎,你不懂,我有必须进入下一轮比试的理由?。”
富泱沉思了一会?儿。
“说起来,你还没见过我的法器吧?”他?突兀地说,以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掏出五个?暗紫色的瓶子,其身手敏捷,差点?让申少扬以为他?是想暗算自己。
“这就是我的法器,和?季仙君同款的五行紫金瓶,每一只紫金瓶都是由?望舒域特有的珍稀暗色紫金矿打制的,品质有高有低,价格也对应有高低。不过,我们四方盟爱钱如命的名声五域皆知,我们季仙君是个?钱串子的事大?家都知道,四方盟只喜欢清静钞,对于这些本土特产,尽量是能卖就卖,多赚点?清静钞。”
富泱一开口就滔滔不绝一大?串,到最后压低了嗓音,很神秘地凑近了,偷偷摸摸地比划一个?数,“我们四方盟修士的内部价,金丹档的紫金矿,一斤,两千五百铢,只收清静钞。”
申少扬满脸茫然。
“我,我只用我的剑。”他?磕磕绊绊地说,“不,不考虑换个?法器。”
富泱微微一笑。
“没事。”他?的微笑里带了点?神秘的意味,很轻快地说,“市面?上?的紫金矿至少要三千铢一斤,这回是我刚得?到的新消息,不知道多久会?卖空,所以急着?问问你需不需要。”
申少扬更加困惑了,“哦,哦……”
这个?价格有这么优惠,急得?富泱非要在比试里说?
那刚才进镇冥关之前?,富泱怎么不说啊?
“既然你不需要,那我也不多说了,我买了今晚戌初二刻的银脊舰船票回望舒域,这批货可不多,我得?早点?回去,不然被他?们抢光了,我可就没货了。”富泱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接下来的比试,祝你好运,我先走了。”
申少扬是半点?也没跟上?节奏:“啊?啊?你这就走了?”
富泱摆摆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掏出镇石袋,一把塞进他?手里,“喏,还剩五块,给你了——等我回了望舒域也会?关注阆风之会?的,你努把力,把那个?戚枫赶下去。”
申少扬懵然地拿着?富泱塞过来的镇石,满肚子的疑问,却忽然听见头顶上?莫测的播报声。
“十息后,中宫开启,各选手速至附近天门下,等待中宫开启。”
“十、九、八……”
富泱用力挥挥手,“你赶紧去吧。”
于是申少扬只能带着?满腹疑问,匆匆朝附近的天门赶去,站在巨大?天门下还在苦思冥想:富泱到底想干嘛啊?
*
周天宝鉴前?,胡天蓼猛地一拳捶在桌案上?,发出“咚”一声巨响。
“这一届阆风之会?决出的前?四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啊?”他?气得?发疯,“一个?非要戴面?具装神秘,一个?不择手段毁坏镇石,还有现在这个?——”
“加钱,一定要让望舒域给钱!”
“从来没有哪个?应赛者敢在阆风之会?里对着?周天宝鉴卖货的!”
*
据说,某位中途退赛的望舒域应赛者还没登上?银脊舰船,就已经向从周天宝鉴中闻讯而来的山海域修士卖出了六千斤紫金矿,稳居望舒域元婴以下修士代销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