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很少,连车都没有几辆。河岸边的白烟缭绕,很是荒凉,四下里一片寂静,男生明朗的眉眼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黯淡下来,他深吸一口冷气,鼻头也红红的。
黄叶飘落满地,像夏日的暴雨。
南嘉恩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是没有理由的愤怒、苦涩和难过。
但是没有同情裴司琛。
他甚至想直接说出来,告诉他,我不会像姜锦枝那样。
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如同暴雨前夕。尽管心里汹涌澎湃,却始终落不下雨了,他没有办法说出来。
许久南嘉恩都没有说话,两人无厘头地往前漫步。
直到走到一家商店边,南嘉恩才停下来,对他说:“你等我一下,我去买个东西。”
裴司琛说好。
南嘉恩没去太久,似乎没有超过一分钟,他买了两个雪糕,在这样的冬季,他递给裴司琛:“冬天我心情不好就会吃冰的,这样坏的情绪就会转移….你就只会慢慢想着,好冰好冰。”
裴司琛笑了一声,接过了,又问:“那吃完了呢?”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南嘉恩转动着他的圆眼睛,认真说:“人不能…不能单靠一个雪糕就完全平复心情的,但是可以暂时让大脑放松一下。”
因为人就是一个永远悲欢的物种。
裴司琛咬了一口,冰气肉眼可见地缥缈如雾,确实是一开始就觉得很冰很冰,手脚更冷了,可是慢慢他看向南嘉恩,那人的嘴唇越来越红。
好红好红。
他吃得比自己慢很多,吃一口就哈着气,来缓解一下,手也不由地攥起来。
裴司琛怎么也想不到,南嘉恩会带着他在冬天吃雪糕。舌头被冰到的一瞬间,大脑短暂的放空,好像真的忘记了许多伤心的事情。
为了赶时间,两人快速地吃完了,之后裴司琛抿着笑意:“确实是很有用。”
似乎从这天开始,裴司琛变了许多,没有以往那么爱笑,话也少了很多,把专注力全部放在了学习上。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一心扑在了那些试卷和课本上,下课就拿着问题去办公室问问题,南嘉恩经常看到他用冷水洗脸,来缓解困意。
尽管裴司琛以往也如此,但这段时间更为用力。
不断有流言蜚语传出来,说裴司琛家里条件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好,家里条件很差,虽然长得好看,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
裴司琛经常穿着校服,和一双普通的白色运动鞋。是光鲜亮丽吗?还是他们自以为的。
但这也不影响在期末考的时候,裴司琛冲进了年级前十名。
放寒假当天,南嘉恩在家门口发现一个些许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他躲在电线杆后面,戴着一顶草帽,左腿似乎不是很好,看见人来了,又走到后面的小路去了。
冬日,街道人冷冷清清,寒风吹得人头疼。许艳是皱着眉头看完了南嘉恩的成绩单,依旧是很烂的成绩,她揪着卷子,质问道:“你这学期都在做什么?”
尽管他比上学期有了一些进步。
但是对于这样的家庭,无疑是毫无意义。
南昌宁提着公文包走进来的时候,许艳的教育还没有结束,她叹了一口气,扶着额头。大多数是许艳在管家事,南昌宁这些年已经属于是撒手了。
他把南嘉恩叫到了书房。
书房更为可怖庄严,南昌宁坐下来,厉声说道:“你上课有认真听吗?”
南嘉恩背着手站在桌前,眼睛垂着。
“你这个成绩让我看不到任何希望,完全是废了,这辈子就是这样了,考不了大学就只能在社会当一个底层人了。”他又嗤笑了一声,眼里尽是鄙夷和不屑:“你自己去想想吧,从小到大我们给你配置多好的条件,南嘉恩,你总是给我们很大的失望。”
南嘉恩头埋得更低了,他弱声说道:“对不起。”
“出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南昌宁说的话很现实,南嘉恩回到房间后,便听见南子期回来了,外面响起了很和睦的欢笑声。
他坐立难安,便把寒假作业拿来开始慢慢写,他做题速度很慢,一道题目要看久,没过一会儿保姆上楼来敲门,喊他出来吃晚饭。
饭桌上泾渭分明,南子期每天话超级多,他好像永远很开心,说着自己在幼儿园有多少朋友,中午吃什么这种细节也全盘托出。
阿姨端出来一盆糖醋排骨,许艳特意端在了南子期面前,说:“我们子期最喜欢吃的。”
南子期说他的朋友寒假会去迪士尼玩,许艳一边给他夹菜,一边也开始计划着:“那宝宝你想去吗?”
“想!”
“那咱们呆会儿就订票。”
南昌宁并没有什么意见。
南子期用手直直指着坐在对面闷头吃饭的南嘉恩,问:“那他去不去呀!”
“你哥考得太差了,只能留在家里学习。”许艳直接说道。
许艳带着保姆和南子期出发去了迪士尼,南昌宁工作很忙,家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南嘉恩在早上给自己煮了冷冻饺子,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完了。他其实没有什么胃口,吃饭也只是维系生存。
家里的电视他也不敢开,生怕南昌宁突然回来,被他看到。
对于裴司琛来说,寒暑假都是兼职的好时候,他会去给富人区的孩子当家教。冬天,对于石桥的人来说,是不太好过的,除了暖气费的上升,要攒钱过冬,以及生活用品的上升,水果蔬菜肉类都在春节前夕涨价。
徐妍一件羽绒服已经穿了很多年了,裴司琛打算再教两个学生,去商场给母亲买一件昂贵的耐冬的羽绒服。
富人区和石桥简直是天壤之别,石桥满街都是下水道的恶臭,以及满地的垃圾,而富人区的空气都是奢靡的,进门便是有一辆小车亲自送他到别墅门口。
“小裴哥哥,早上好!”小女孩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因为换牙,门牙只剩一颗了,依旧开心地笑着。
裴司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早上好。”
房间开着地暖,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冰凉,从北向南,迎面着冬日里所有的朝阳,房子十分光亮。
小女孩的母亲笑盈盈地端着车厘子走进来,因为室内温度挺高,她只穿着睡衣,对他说:“小裴老师,来吃水果。”
裴司琛接过来,连忙说谢谢。
“小裴老师不要惯着她,该骂就骂,她最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没有,梓桐很乖。”裴司琛说道。
从别墅走出来,道路两边都是园林风格的建筑,即使是北方寒冬,绿植依旧生机盎然,路上没有几个人,十分安静。
再往前走到大门,他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依旧是躬着身子,正和一个中年男人拉扯,已经有保安将那名男子迅速赶了出去。
“南嘉恩?”裴司琛有些不确定地喊道。
那背影立马转了过来,从形似寒冬的冷调瞬间变得鲜活起来,像是冰雪融化,南嘉恩在原地愣了很久,甚至揉了揉眼睛,确定是心里所想的人后,才慢慢朝他小跑过来。
此时他的发顶有一个小旋,显得些许凌乱。
“刚刚是怎么了?”裴司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