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景雩忽然讲了个狗血套路的故事,不过是变着花样来问他家里的情况,白莱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是他家的情况太复杂,三言两语很难讲得清楚。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庄景雩和他啤酒罐轻碰干杯,递过一个台阶:“你想说我才想听,你不想说的话我就不想听。”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看眼色,这么会说话了?以前庄景雩可不是这样的。
白莱颇为新奇:“我发现你变了很多。”
“想夸我就好好夸。”
……哦,不要脸这一点还是没变,甚至日益精进。
“我家的事……也不是不能说,就是有点复杂,以前我几乎没和别人说过。”
白家的纠葛还得从白爷爷那一辈儿说起。
一个不知从哪一代开始从军的家庭,在几十年前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孝子,不肯听从家里的安排进入军营,拒绝从小定下的娃娃亲,铁了心要当什么画家,后来又不知道在哪里遇到了一个omega,两个人情投意合,白爷爷干脆为了真爱和梦想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十年。再回到白家,是他心爱的妻子,也就是白莱的奶奶因病过世,留下了三岁的儿子,和心如死灰的丈夫。
白爷爷是个好丈夫,却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太爱他的妻子,以至于在妻子死后整个人浑浑噩噩,根本无法照顾好三岁的孩子,他几次想过随妻子而去,却又陷入挣扎,因为白莱的奶奶在临走前交代了两件事,一件是让他要好好看着白明诚长大成人,另一件则是要他实现他们俩共同的梦想,替她去看一看华国大好江山,用手里的画笔记录下最美好的风光。
把白明诚扔回白家后,白爷爷只身上路,身边陪伴着他的只有那一块老旧的画板,边走边画,几十年间去过的地方数不胜数,早年间没钱的时候就靠卖画赚钱,卖不出画就在当地找份小工,什么都做过,所以什么都会一点。他确实有几分才华,还出过几本画册,办过几次画展,只是多年辛苦让他的身体衰老得比平常人更快,到五十多岁时长时间握笔便会疼痛难忍,止不住的手抖,他不得不封笔,不过没多久又喜欢上了新东西,摄影。
资深画家摇身一变成了菜鸟摄影师,落差很大,白爷爷脾气又大得很,经常和当时的傻瓜相机过不去,觉得颜色不对啦,角度不对啦,照片曝光啦,同一个地方反反复复拍许多许多遍仍然不满意,大堆大堆的废胶卷几乎要堆满屋,在当时来看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在白爷爷游走山水的几十年间,他的独子在白家接受着十分典型的白家教育,从懵懂的孩童变成了严肃寡言的青年军官,在二十三岁便听从家里的安排,与林家的omega小儿子林凇结了婚,虽然是联姻,不过两个人在军队大院里一同长大,也算感情不错。第二年林凇就怀了孕,当时他还在读书,一边要完成学业,一边还要忍受孕期的各种不适,再加上白明诚忙于工作分身不暇,他差点要延迟毕业,最终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毕业后没几个月就生下了白莱的大哥白蘅。
三年后白苏出生,白明诚工作调动,林凇带着刚满月的女儿和才三岁就知道学父亲板着脸的白蘅,一家四口搬到了华国西南的某个城市。
碰巧,刚开始琢磨摄影的白爷爷也在西南。
白爷爷第一次上门去探望孙子孙女那天,白明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第二次再去,连白蘅和白苏的影子都没见着。
白爷爷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倒没有刻意去儿子跟前晃,只是偶尔跟林凇联系,给孩子送些好玩的好吃的,白蘅吃零嘴被父亲发现,提着耳朵教训过几次,后来渐渐不吃了,白苏是个小馋猫,年纪小也记不得挨骂,所以那些好吃的大多藏在她床底下,进了她的肚皮。
林凇原本有意劝和,无奈白明诚态度太过强硬,他也没什么办法,和他比起来白爷爷倒很看得开,白明诚不认他他也不勉强,每天还是那个样子,只顾着跟相机较劲儿。
微妙的平衡维持了四年,林凇又怀孕了。
这次和之前怀白蘅和白苏都不太一样,在西南毕竟不像在首都家里,时时事事有人照顾着,他要操心的事太多,在外要陪同白明诚出席各种场合,在家又要顾着两个小的,前几个月妊娠反应异常严重,还两次被医生告知胎儿不稳,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建议终止妊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