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景雩一进马厩立刻把门掩上,他还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情况大概很糟糕,走过去一看才知道,情况确实糟糕,比他想象中更甚。
那窝小猫的隔间门关着,但是他和白莱个儿都高,一米六的木门根本挡不住他们的视线,也挡不住那一点点血腥气。
昨天夜里他们离开时把猫妈妈silver喂得饱饱的,白莱还记得在暖黄的灯光下,silver那一身银灰的毛发特别好看,顺滑得能闪光,它那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眸,平时总是半眯着,只有看到好吃的罐罐时才睁得溜儿圆,撒娇地冲着人叫几声,用它毛绒绒的大尾巴圈住人家的腿,傲娇得不得了。
现在那一身银灰色的毛发黯淡得像一团灰,它胸前的白毛上全是半干的血迹,把原本柔顺的毛糊成一团,咽喉部血肉模糊,大耳朵被狠狠咬缺了一块,身上还有好几处撕咬产生的伤口,连皮带毛被撕下来,伤口可怖。
除了身躯已经冷硬的silver,它身边还躺着几只毫无生机的小猫崽,巴掌大的小猫才睁眼没几天,原本应该安安稳稳地睡在暖和的干草窝里,现在却被咬破了喉咙撕开了肚子,血肉淌出来洇成一小片一小片干涸的血迹,它们才那么小,连血都流不出多少来,小小的身体僵硬地躺在没有铺草的地方,口鼻之间都是暗红。
在一片混乱之中,silver旁边还躺着不应该出现在猫窝里的不速之客,两只身形肥硕的浣熊。
silver为了保护它的宝宝们,大概经历了一场血战,抓破了一只浣熊的眼睛,咬开了另一只的喉咙,两只入侵者没有讨到任何好处,此时也已经没有了存活迹象。
白莱双目充血,死死咬着嘴唇,盯着隔间里可怕的场景,连眨眼和呼吸都忘了,浑身微微发起抖来,庄景雩见他神色不对,忽然挡在他面前,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去捏他的下巴:“嘴咬破了,松口,慢慢喘气。”
白莱本来就脚下发软,被他一碰险些站不住,身体晃了晃,被遮住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嘴唇传来的疼痛信号终于让他的大脑清醒过来。
“silver……”他拉开庄景雩的手,求助般看向庄景雩的眼睛,“还有小猫……”
庄景雩面上第一次露出这么凝重的表情,牙尖嘴利的人不知道此时此刻竟然自己应该说什么,他抬起手用右手拇指轻轻在白莱的下唇抹了抹,殷红的血印子在发白的嘴唇上特别扎眼:“你先缓一缓,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进去。”
旁边的隔间里,shirley和muffin从小门探出头来,也许是因为感受到陌生动物的气息,还有那一丝不祥的血腥气味,大马和小马都有些不安,不止是它们,后面几排隔间里成年的大马也十分躁动。
白莱在看到muffin时心里又是一紧,快步过去往它们的隔间里看了一圈,在确定muffin安然无恙后勉强松了口气。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舌尖尝到铁锈味,叫他联想到刚刚看见的场面,顿时胃里一阵翻腾,他强忍着呕吐感深呼吸,逐渐明显的血腥味又钻进他的鼻腔,让他无处可躲。
嘴里忽然被塞进一颗葡萄味的糖,令人作呕的气味全都消失了,口腔里充满着葡萄的香气,发麻的舌尖被酸甜滋味轻轻包裹,白莱恍然抬起头,只见庄景雩随手把糖纸塞回口袋里。
“好点了吗?”他微微垂眸,眼睛里的担心几乎要溢出来。
“我没事,谢谢。”白莱艰难地点点头。
他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脸色,庄景雩却看得很清楚,这人明明脸都快比墙白了还硬要说自己没事,不过他难得地没有拆穿白莱,只是低声说道:“那里面太血腥了,等会儿我去收拾一下再让棉棉他们进来。”
听到阮棉棉的名字,白莱心头不由得一紧,他知道平时阮棉棉是最喜欢这一窝小猫的,他们闲聊的时候阮棉棉还说过好几次想领养一只带回国去,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惨状,他不敢想象阮棉棉看到时会多么崩溃。
“棉棉”他轻声道,“别让他看了,我去找个纸箱子过来,把小猫装……放进去。”
庄景雩没让他碰,自己戴了手套,把silver和小猫都放在一个纸箱里,又找了个黑色的垃圾袋来装两只浣熊,还要把袋口扎得死紧。
白莱倚在门边盯着墙角的破洞发呆,半晌,他轻声道:“它们是从那里进来的吧。”
庄景雩扎袋子的手一顿:“嗯。”
原本被用来堵洞口的干草全被掏了出来,附近的地面上甚至还残留着几个脏兮兮的脚印和抓挠过的抓痕,一看就知道那两头浣熊是在半夜里从洞外钻进来的。
白莱安静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隐隐有些颤抖:“昨天晚上如果……”
“没有如果,”庄景雩站起身来摘掉手套,大步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昨天晚上是我说不用补这个洞的,所以全都怪我。”
白莱眼尾有些红,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去看那个纸箱,庄景雩正想让他不要再看,他却猛然站直身体:“……刚刚你放进去几只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