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
【我和黄叔叔讲好了,面试的时候不要紧张,保持思路清晰,你一定可以的。】
【知道啦,爸爸。】
这会儿覃惟人已经在到了,前台姐姐让她稍等片刻,就忙自己的去了。
盛夏时节,整个北京城似掉进火炉里,燥热难耐。
办公楼里的中央空调呼呼出冷气,出风口系着的红丝带,荡来荡去,扰人心绪。
她的手指缝里有粘腻汗液,后背发麻,心脏都快跳出来。第一次靠关系走后门,难免做贼心虚。
不知道等了多久,走廊终于传来一道高声呼喊:“谭惟!谭惟在哪?”
来了来了……开始了。
覃惟快速起身,走上前去,hr站在会议室门口看着她,“谭惟?”
“那个,我叫覃惟,qin,第二声。”她脸有点红。
“跟我来吧。”hr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一秒,进去了。
简历递交上去之后,对方粗看了一遍,简单问她会不会使用一些办公软件,可否接受出差,以及何时可以上班。
“会的,可以接受出差,随时可以上班。”
“福利待遇是这样的……”
“好的。”不算好也不算差,一般的应届生水平。
“我这边没有什么问题了,你可以的话,那下周一来上班?”
面试就结束了?太草率了,她怕这中间有不清楚的地方,“您没有别的要问吗?”来的路上,她练习了半个小时的自我介绍,完全没用上。
“问什么?”
“个人履历什么的。”她也被问住了,忽然卡壳。
“你不都在简历上写着了吗?”
“哦。”这样说也没毛病。
“你是黄总的侄女,难道你们在家里没有说好吗?还要我来问。”对方终于抬眼看她,意思是:你跟我这装什么?
不知是刚刚纠正名字读音让对方觉得有卖弄之嫌,还是走后门的窘迫,覃惟察觉出对方已经对自己戴上了有色眼镜。于是脸更红了。
哎。
夕阳悬挂在树木浓密的罅隙里,明明脸蛋晒得发烫,她却感觉在做梦,晕晕乎乎。在公交车上刚找到位置,爸爸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问她:“面试怎么样?”
“还行。”覃惟表现抗拒:“我不想去黄叔叔公司。”
“怎么了?”爸爸却语调高昂。
“能让我轻易进去的,肯定不是有前途的公司。”她胡说八道找借口,并不想吐露真实的原因。
“……”
黄叔叔是覃惟爸爸的朋友,早年来北京打拼,现在都发家了,把她塞进自己公司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我来跟她讲。”妈妈抢走了爸爸的手机,“宝宝,你想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覃惟惯常会对妈妈撒娇。
覃惟爸爸是做生意的,妈妈是历史老师,家里经济条件很好,氛围也不错,大学都毕业了,父母还当她是个孩子。
只是她本人的性格,太内向了。
公交车行驶出高架下方,斑驳的玻璃上穿透一抹刺眼的光,一种叫“黄昏恐惧症”的情绪默然发作,她想象的北京会变成一座空城,这让她感觉很无助。
覃惟垂下眼皮,眼眶酸胀起来,“妈妈,对不起。”
“不要太焦虑了。”妈妈轻声笑,“毕业生找工作这件事呢,本就是越找越灰心的,但总会有出路。既然有一个现成的机会,不妨抓住?”
“我不想走后门,别人都知道了。”覃惟一想到刚刚hr轻蔑的眼神,心里就很难受。
“没有那么多人关注你。”妈妈把想说她过于敏感的冲动压制住,仍是语重心长,“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功不唐捐,玉汝于成——”
覃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手机里就传来爸爸的声音,“别废话了,这个小崽子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没工作沮丧,有工作又不想去,欠嗖嗖,让我骂一顿保证药到病除了。”
在爸爸发火前,她赶紧挂断了电话。
*
其实覃惟并不是一个纠结磋磨的人,只是这段时间,她的精神有些怠惰。
毕业季兵荒马乱,覃惟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与谈了很久的男朋友分手,她想不通,他是在哪个瞬间突然变了的;后来又因为各种原因辞了实习工作,变成无业游民。
近日,她的好朋友也要离开北京了,无疑加重了她的焦虑。
覃惟在北京上学,关系最好的当然是三位室友。
叶晓航和她是一个高中来的,顾雯是北京人,东哥是沈阳的。四年时间她们一起上课,吃饭,图书馆占位置,几乎形影不离。
如今生活网突然分崩离析。
父母看她状态不好,这才插手她的事。
晚上给东哥送别,大家喝了点小麦饮料就抱头痛哭,覃惟醉意上头,对东哥说:“希望你将来能够发大财——然后养我。”
“你放心,我这辈子都发不了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