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们的恩恩怨怨(2)◎
赫连榛榛就这样跟着谢安进了帐, 做了他的贴身婢女。
谢安这个人心思深沉,却并不难相处。许是看她可怜,他平日里并未对赫连榛榛过多苛责。
赫连榛榛城府极深, 又非常善于隐藏情绪扮乖卖好, 很快便在将领中混开了。
时间久了,营中众人似乎也习惯了赫连榛榛的存在。
赫连榛榛白日里在帐中负责洒扫之事,晚上便会在篝火阑珊处跳舞。
胡旋舞她跳的极好,自幼便因此舞而颇负盛名,拿下这些常年征战的武将,自然也不在话下。
慢慢的, 每晚隔着篝火,一边喝酒聊天, 一边看赫连榛榛跳舞, 成了营中众将士的习惯。
唯有崔演除外。
每每夜深朔风起, 篝火狂欢之时,他总爱一个人坐在瞭望台上,朝着东南方望去。
偶尔,不刮风的夜里, 他还会在星夜下吹一曲相思笛。
那声音如泣如诉, 婉转悠扬。
混着众人的狂欢之声, 吹动了枯木枝桠, 吹散了漱漱黄叶, 隔日便成了雪。
这相思之曲, 便纷纷扬扬洒落人间。
沿着古老的商道, 一路吹去了千里之外的金陵城。
他从不看她跳舞。
哪怕她穿上了新制的舞衣, 画上了精致的妆容。
赫连榛榛不喜欢七皇子, 更不喜欢军营里其他崔家军。
他们都与她, 隔着灭家亡国之仇,虽然那样的家国她并不屑拥有。
但她喜欢崔演,起初,只是因为他救了她,她想要利用她去往梁国过上好得日子。
可渐渐的,赫连榛榛在这份利用之中,迷失了自己。
猎人,无法自拔地被猎物吸引了。
再也无法全身而退。
或许,是因为崔演从不与她亲近,亦或许崔演总是有意无意地拒绝她的示好。
她开始渐渐无法判断自己的心,到底是利用更多一点,还是不甘更多一点,亦或是真情更多一点。
但这并不妨碍赫连榛榛找上另一棵大树。
她无权无势,身如浮萍,在这乱世之中,若无依靠傍身,恐怕只会死得很快。
所以,赫连榛榛一边向崔演示好,一边住进了谢安的主帐。
白日里,她是人畜无害单纯善良的西域孤女贺兰榛榛。
黑夜里,她是杨柳细腰夺人性命的皇子侍妾赫连榛榛。
她不是个好人,用尽心机且卑鄙龌龊。
赫连榛榛一边厌恶着与谢安亲热,恨他屠尽了北渝皇室满门,一边又卖力讨好着他引诱着他,让他在开拔回京之前便深深陷进了赫连榛榛铺设的情网之中。
比起崔演,谢安似乎要好引诱许多。
他虽然心机深沉,但心比天高,自作聪明,觉得无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思,所以赫连榛榛很轻易地便抓住了他的心。
在北地驻军的三个月里,他们几乎日日欢好,恩爱不移。
开了春,冰雪消融,大军便该回金陵城了。
赫连榛榛刻意在沐浴过后不擦拭身子,又偷偷掀开了净室的帷帐,故意让乍暖还寒的冷风吹在她的身上。
她很顺利的,染上了风寒。
营中的军医替她看过,这风寒来得突然也来得凶猛,她连日高热不退,根本无法走动,更别说跟着大军开拔回京了。
赫连榛榛烧得全身滚烫,满脸通红,眼角泪光盈盈,悄悄从被子中伸出小手,勾了勾谢安。
“殿下,您该不会要抛下妾身吧。”
她眨巴着眼睛,泪花闪烁。
“妾身别无他求,只想长长久久地陪伴在殿下身侧,哪怕没有名份,为奴为婢。”
谢安的眉梢跳动了一下,他没想过抛下她,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赫连榛榛的存在。
若真要放下,怕也是不能。
这是谢安生命中,头一遭对女人动心。
可若是带上她,她的身子又不能长途跋涉,大军开拔之日已定,也不能因为她而更改日期。
这让他有点头疼。
“榛榛,本王既许了你,便不会食言。本王一定会带你回京的,回京后也会带你回王府。”
他试图向她解释。
“只是军医说你的身子不适宜此刻启程,需得等你的风寒好透了,才能起身。”
“可本王必须在一个月内带着北伐军回京,不然便是抗旨了。”
赫连榛榛自然知道这一环,她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哭出了声。
“那殿下您便离开吧,榛榛不想让您有半点损失。待榛榛的病好了,榛榛便自己去梁国找您。”
“只是,天高路远,危机重重,变数实在是太多了。榛榛好怕。”
谢安抬手拧了拧眉心,也有些不舍。
“不然,本王留下崔演护送你回京吧。”他思来想去,也唯有崔演值得托付。
不日,谢安便带着十万大军回了金陵城。
崔演和他的十几位下属,被留了下来。
初春以至,万物复苏,江南早已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北境仍是一片荒芜。
大军走后十日,崔演也带着赫连榛榛上了路。
一路上,从荒芜走入了繁华。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两人独处时光,赫连榛榛格外珍惜。
她已经在崔演这碰过无数次灰了,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要成功。
若不然,真到了金陵城,进了谢安的王府,再想做些什么,恐怕很难了。
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在玉门关外露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