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无风, 浓云蔽月,整座金陵城都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椒房殿冲天的火光却将半个皇城染红了。
宫人们乱做了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桶又一桶的水泼过去,火势并无半点被扑灭的意思,反而越烧越旺。
皇后扶着偏殿的大门, 嘴角带笑,低眸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很快, 天就要亮了。
天一亮,太子便该继位了。齐王若是想要上位, 恐怕只有逼宫一条路了。
如今负责皇城护卫的御林军归齐王管辖,而负责金陵城防的巡防营则由太子管辖。
皇后早在十日前, 便以皇帝之名又替太子和齐王各调了驻扎在京畿地区的精兵五万。
要真是打起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
明日天一亮,顺着椒房殿的这一团大火,金陵城也将不再安宁。
皇后转身又回了暗室。
暗室之内,昏暗幽深, 地上正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位身着夜行衣的男子。
其中一人尚且清醒,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皇后, 问道:“咱们谋划了二十多年,不就是为了今日吗?你为何?突然对自己人下手?”
他实在不懂, 眼看着北戎和西域诸国都已经答应出兵,大梁皇帝又在他们手中, 整个大梁的精锐兵力也都在他们手中,最有可能的两位继位者又都流着北渝的血, 复国指日可待。
只要过了今晚, 皇帝顺理应当驾崩, 不论是太子还是齐王继位,大梁都已在他们囊中。
“公主!”见皇后一直看着躺在暗室床上了无生机的男人,却不回话,趴在地上的男子呕了一口血,怒吼着。
“公主?”梁后缓缓转过身,眸色幽幽。
她快有二十年不曾听过这个称呼了。
皇后微微颤抖了一下,继而噗嗤一笑,鄙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
“本宫算哪门子公主?国强民富时,本宫和母妃不过是可以被随意赏赐给大臣的玩物。亡国了,想起被送出去的本宫了?”
“你那个狗屁国家,复国了也没什么用。”
听到这,趴在地上的男子急火攻心,又呕了一口血,这毒还是他给皇后找来的,自然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他懊悔万分,原来自己这二十多年来,都在为他人做嫁衣。
机关算尽,结果前功尽弃。
他匍匐着爬向皇后的方向,鲜血不断从他的嘴边流出,最终,他连皇后的裙摆都未曾握住,便断了气。
皇后看着地上的人,用帕子掩了掩口鼻。
她从未想过复国,那并不是她的故国,于她而言在北渝生活的那十五年,无异于人间炼狱。
她从始至终,全部的目的,只有一个而已。
她要毁了梁帝在意珍视的一切。
梁帝看中嫡出,那她便将两位嫡子养废;他想要大梁江山永固,那她便搅乱朝局;他要成全容英和崔演,那她便毁了容英。
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跟她有什么关系?
皇后好像彻底疯魔了,黎明越近,她越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
*
迟兮瑶这一夜睡得格外踏实,可她今日未能如愿睡到日上三竿。
天刚擦亮,便出了大事。
金陵大乱。
椒房殿走水,梁帝下落不明,太子和齐王刀兵相见。
紧接着便是边关急报,十日前打了败仗沉寂半年的北戎卷土重来,带着西域诸国陈兵关外,正在大梁北境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