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一夜的雨,整个山林都带着股湿漉漉的青苔气息。
泥土被雨水冲刷过后,也变得松软泥泞。
去往皇家佛寺的路半山腰起,便不能再乘车,需得访客自行爬上几百级的阶梯,才能到。
迟兮瑶刚刚在马车上已经简单梳洗过身上的污痕,又服下了崔珝找来的解药,此刻身子虽然并不十分舒坦,但到底也比之前要好很多了。
橘若和桃若昨日便被季风常给救下了,后来又跟着崔府的护卫一同漫山遍野的搜寻迟兮瑶和崔珝,此刻也正一左一右的陪在迟兮瑶的身侧。
“小姐,您累不累。不如让我背着您吧。”橘若看了看累得满头大汗的迟兮瑶,搀扶住了她的手臂。
迟兮瑶没说话,摇了摇头。
她仍旧在想这次的遇险。
饶是她有幸被崔珝救下了,可她不可能次次都如此幸运,若是下次崔珝不在呢,她身边没了人呢?
想到这,迟兮瑶紧紧攥着的拳头,捏的更紧了些。
可一想到这些,迟兮瑶的脸变又燥热了起来。
她咬着唇,闭紧了牙关,强迫自己不去想今日发生的事情。
可越是想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回忆就越是像飞絮落花般往她脑海里撞。
她微微顿了顿足,忍不住地轻轻侧目,朝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崔珝看了一眼。
很快,她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崔珝正冷着脸跟在她的身后,似乎是有些不悦,正低声同季风常说这些什么。
他周身的气息都是冷的,让人只看一眼,都忍不住发颤。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居然被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计了,应当是会很生气的吧。
迟兮瑶想起了刚刚在山洞中,情急之时,她撞进了他的怀里,似乎看到过一支针线蹩脚的香囊。
恐怕是心上人所赠吧,所以他才会佩戴在怀中,生怕被人瞧去一般。
迟兮瑶蹙了蹙眉。
既然对方已有意中人,想来对她定是无意,不然也不会做到那个份上。
那自己便也洒脱一点,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反正,他们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只是亲了亲,抱了抱。
就当是被狗咬了吧。
迟兮瑶望着山间薄雾,轻轻叹了口气。
之前那股羞愧难当的情绪,莫名又化作了一股浓浓的怨气,堵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怨什么。
但是眼下也顾不得多想其他了,英国公府的事情,必须得有个了结了。
“小橘,前阵子夫人管家时私放印子钱还有私卖祖产的事现在可以拿出来说了。”
“找个人,直接捅到祖母那。”
她今日受这么大的罪,她没理由再忍着裴氏了。
橘若点了点头,又追问道:“小姐是觉得,这马车是夫人弄坏的?”
她想不通,裴氏在国公府隐忍不发十几年了,怎么今日想到了这么蠢笨的法子。
“不是此事。是旁的事。况且,外祖母要回来了,没人敢动摇哥哥的世子之位,裴氏留与不留,影响不大。”迟兮瑶摇了摇头,停下了脚步,坐在路旁的石凳上微微喘气。
她身子不好,平日里便不能多走动,稍一用力,便会汗流浃背。
这几日接二连三的出事,此刻又爬了好些阶梯,她当真是再也爬不动了。
恨不能直接找张床,躺上一躺。
崔珝担心她路上再出意外,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此刻看见她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了下来。
四下并无旁人,只有几个熟悉的人。
迟兮瑶也不再拘谨,她大大方方坐在了石凳上,将衣袖挽起,一边喘气一边用手掌给自己扇风。
反正,左右都已经在崔珝面前丢过脸了,也不怕再让他看见自己其他面。
平日里她都是紧绷着的,生怕行差踏错被人抓住了把柄。京中贵女们大多如此,连说话都要装腔作势拿腔拿调的,生怕被人说闲话。
她也只有在自己屋里时,才敢如此刻一般放松。
过了好一会儿,迟兮瑶歇息够了,准备继续赶路。
可望着高耸入云的台阶,她又有点打退堂鼓了。
这也太难爬了吧。也不知道当年修建寺庙时,是谁的提议,非要弄什么心诚则灵的百级台阶。
迟兮瑶叹着气,望着剩下的台阶面色发难。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整个人身形一轻,一阵天旋地转。
“你做什么?”迟兮瑶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眨巴着眼睛看着崔珝。
“山路难行,按照郡主的走法,恐怕天黑了也到不了寺门。崔某帮您一把。”
崔珝紧紧地搂住了迟兮瑶的身体,却刻意避开了她的腰臀,而后沉着声,不容置疑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