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蓝一转脑袋就?能感受到那份重量。
她的意见被他视为挑刺,“礼重情义重,重点儿?绑得紧。”
“……”
歪理一套套。
绑他头上试试。
从?办公室出来,缪蓝想到一件事:既然来了,要不要跟贺维君打个招呼。
“不用。”贺京桐让她别惦记这?么多,“贺董日理万机的,今天也没在公司。”
她这?才?放心?。
贺京桐带她上了电梯,按的楼层却不是车库所在的负一。
“不用开车吗?”
“很近,吃完再去开车。”
缪蓝以为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厅,结果电梯到了一层后?出来,他拉着她直奔他们公司的食堂去了。
“贺京桐,你别太抠了。”
缪蓝站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门口犹在怀疑人生。
这?叫请吃饭吗?他半毛钱都不用花。
“不是抠。”他一本正经,“中午给你买花,钱都花完了。”
“……”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我们食堂的饭挺好吃的,带你尝尝。”
缪蓝只有无语。
谁没吃过食堂的饭吗。
河清的食堂对员工免费开放,三?顿正餐加夜宵,请了各个菜系的大厨掌勺,水平属于有口皆碑。
正值晚餐开放的时间,食堂里人流涌动,各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队。
每日菜单提前?可查,贺京桐展示给缪蓝看,豪气地表示:“随便?选,喵总。”
“……”
缪蓝看了一圈,眼花缭乱。
后?勤的主管人员一收到领导来吃饭的风声,马不停蹄地出现在贺京桐面前?,“贺总,您来用餐?我带您去楼上吧。”
食堂有高层专用包厢,小?灶不用排队。
“胡主管,你不用忙,我跟我太太简单吃个饭。”
“哦,原来这?位就?是您太太。”胡主管心?思一转,立马认清形势,转向缪蓝道:“贺太太,您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您推荐一下。”
缪蓝大概明白?了,贺京桐就?是带她来招摇一下。
食堂这?么多人看见,八卦传一传,要不了多久,他们公司上下恐怕全认识她了。
来都来了,她只当普通的一顿饭,点了一家粤菜的几个菜式,便?和贺京桐上了二?楼往包厢去。
拐了个弯,没想到在走廊上遇到了刚刚才?念叨的贺维君,他身边一如既往跟着韩秘书。
贺京桐也没想到他爸今天会在食堂用晚饭,明明白?天他一直没在公司。
缪蓝主动打招呼:“爸爸。”
贺维君应了一声,“蓝蓝今天来了。”
“爸。”贺京桐不咸不淡叫了一声。
贺维君一眼看到自家儿?子眼睛里不寻常的瞳色,拧起眉心?,教训道:“你眼睛里是什么东西?像什么样子!”
贺京桐果然了解他爸,早上在车上说的话?应验了。
“这?叫隐形眼镜。”他装听不懂,气人一套一套,,“爸,改天我去市面上淘淘有没有老花的,给你也弄两副戴戴。您想要什么颜色的?”
缪蓝闻言,一边惊讶于他对贺维君这?么吊儿?郎当的态度,一边又起了丝好奇心?。
她还真没关注过,市面上有没有远视隐形眼镜这?种?产品。
该说不说,这?也算贺京桐对他爸的关心?。
再想象一下,花里胡哨的颜色被贺维君戴在眼睛里……
算了她真的不敢想。
贺维君听了贺京桐的话?自然来气,“你给我再胡说八道!赶紧摘了。”
“爸,我不是戴给您看的。您也甭管我。”
缪蓝算是见识了天生的父子冤家对峙的场面。
还好二?楼安静,没什么人,要不然传出去也难看。
不想看到他们因为这?点小?事再吵起来,斟酌片刻,她越过贺京桐,上前?一步,面对贺维君。
她主动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爸爸,是我让京桐戴蓝色隐形的,我觉得挺好看的,就?……突发奇想。您别怪他。”
贺京桐牵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捏着玩儿?。
被他爸训一顿,收获她坚定的维护。
他不是赚大发了吗。
贺维君闻言,面色很快缓和下来。
缪蓝能为贺京桐说话?,无论内容是真是假,她的态度是明显的。
他从?心?底里觉得欣慰。
贺维君视线挪到自己儿?子脸上,改口道:“蓝蓝这?么一说,是挺好看的。你戴着吧。”
贺京桐:“……”
川剧变脸也没这?么快的。
他一定不是他爸亲生的。
缪蓝邀请道:“爸爸,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你们吃吧,我还有事。”
贺维君显然没兴趣,也不爱客套,说完便?离开了。
韩秘书慢走一步,留了一句话?:“小?贺总,董事长也许是担心?你戴美瞳不安全。以前?你妈妈身上发生过这?样的事,因为美瞳佩戴不当,她的眼睛角膜感染了。”
贺京桐皱眉表示怀疑,他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韩秘书笑着补充一句:“远在你出生之前?。”
缪蓝看出来,十有八九这?就?是实情。韩秘书在贺维君手底下多少年?,能说这?些话?也是尽心?了。
“谢谢韩秘书,我们知道了。”
韩秘书点头,跟上前?面的贺维君。
缪蓝和贺京桐进了包厢。
他们选的这?一间面积不大,胜在风格清雅,有茶馆的感觉。
屏风后?是重金购买的黄花梨木长桌,上面摆放着一瓶新鲜的黄色腊梅,胡主管特意送了一壶新泡的茶来。
两人在长桌对面而坐,等餐期间随意地闲聊:“你跟爸爸真的很像。”
贺京桐倒了两杯茶水,一点不想认:“哪里像了?我哪有他那么专横。”
“你们最像的一点,就?是嘴硬。”
“……”
他要是再反驳,更印证了她的话?。
贺京桐选择闭嘴。
“还有就?是,你很好地遗传了他的相貌。”
他们父子俩的长相有七成像,尤其?是眉骨和鼻梁的走势,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往那儿?一站,陌生人也能看出来是血亲。
他呷口茶,味道宜人,“那倒是,我妈说过,长得好看是我爸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缪蓝:“……”
这?话?她接不了。
他不还是夸自己吗。
“贺京桐,等你老了,会不会也变成爸爸那样的脾气?”
“你说哪样?老古板?”
“算是吧。”她不好直接说贺维君的不是,但确实如此。
他想表达关心?就?好好说嘛,非要用看不惯的语气。
父子关系怎么可能好。
贺京桐一肚子坏心?眼儿?:“我一会儿?就?去告状,跟爸说你说他是老古板。”
缪蓝:“……”
话?明明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但她好像也择不干净了……
“你敢,贺京桐!你不许说。”
“我有什么不敢的?蓝蓝,我看热闹,绝不嫌事儿?大。
缪蓝稳不住了,他确实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她可不想成为他们父子俩吵架现场的炮灰。
“我刚才?好心?帮你一场呢。”她打感情牌。
没用。
他抱臂向后?仰,微昂着下巴,语气欠欠的:“你求我啊。当着我爸面叫我名字那么好听,多叫两遍。”
缪蓝才?不吃这?套,“你以为我没有你的把柄吗?是谁昨天晚上说爸爸不是个好爸爸。”
就?他会威胁人吗?他的问题可严重多了。
贺京桐没被威胁到,眼里有了莫名其?妙的笑意,脑袋一歪,示意她朝后?看。
缪蓝顿感大事不好。
迟疑地转头。
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贺维君。
“……”
好久没有这?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了。
跟贺京桐在一起可真是刺激。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从?一开始是就?不应该答应送他上班。
缪蓝已经吓得起立了,木质的椅子腿儿?摩擦地面发出闷重一声。
对上贺维君如无波古井的目光,只能睁眼说瞎话?地解释:“爸爸,我们俩……我们俩说着玩儿?的,没有别的意思。对不起……”
她还不知道贺维君听到了多少。
不管是老古板还是坏爸爸,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贺京桐见状也站起来。
玩归玩闹归闹,不能真让他老婆收不了场。
他绕过桌子走到缪蓝身边,拉住她的手将人带到身后?。
一点也不客气地给他爸下逐客令:“爸,你先走吧,吓着我们蓝蓝了。”
缪蓝:“…………”
虽然是为她着想,但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敢跟贺维君提要求。
她用指甲掐了他一下,意思是请他收敛一点。
结果他把手抬起来:“您看,她吓得都开始对我动手了。”
“……”
她究竟在指望什么。
缪蓝决定靠自己。
贺维君杀回头,显然不是闲得无聊来偷听的。
她镇定下来很快想明白?,又不能当着本人的面论证其?到底是不是老古板或好爸爸。
换话?题才?是明智选择:“爸爸,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贺维君听到自己的坏话?心?里当然不爽。
如果话?光是贺京桐说的,他肯定要板着脸教训两句,但掺和进了缪蓝,他只能当没听到。
他看向自己儿?子:“你妈跟嘉树这?两天在吵什么?”
贺京桐心?道原来是为了这?。
“吵架了?我上哪儿?知道。”
实际上他知道一些,表弟霍奇然给他通风报信过。小?混蛋叛逆得很,不想顶着妈妈的光环出头,两人对未来规划有了分歧,吵不出个结果来。
照他看就?是矫情。
贺维君不悦:“你对家里人能不能上点心??”
“哪个是家里人?你们还是一家呢?”
缪蓝在一旁听着悬心?,怎么三?两句话?感觉又要吵起来。
“爸,您从?我这?儿?打听不到,不正好有理由问我妈去。”贺京桐犹不嫌事儿?大,“还是说您问过了,她什么也不跟您说?”
“……”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还真敢说。
贺维君血压上来,要不是当着缪蓝的面,绝对要给贺京桐点颜色看看。
刚好他们点的菜被送过来,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贺维君气得甩手离开。
包厢里两人重新坐下来。
贺京桐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见缪蓝还若有所思的样子,给她盛了碗汤,“好好吃饭,要不然这?顿我白?请了。”
缪蓝用汤勺舀起一口尝尝,鲜美的味道触动了味蕾,尝得出来是花了工夫熬的。
不负他给出的评价,水准比得上外头的星级餐厅。
刚刚“大逆不道”了一番的人,表面似乎没受影响,但是吃起饭来明显食不知味。
汤里的葱都懒得撇了。
缪蓝注意到,把自己这?碗里的葱花挑干净,跟他交换,“贺京桐,我能问问吗?你爸爸妈妈当初为什么离婚?”
贺维君分明还挂念霍清歌,而且十几年?了两人都没再婚。
贺京桐对上她的目光,分辨出了其?中的好奇和关切。
后?者应是为了他。
交换的汤碗,他重新喝了一口,品出了该有的味道。
他就?说嘛,食堂的饭挺好吃的。
他回答她的问题:“我爸不争气。”
缪蓝震惊,贺维君还要怎么争气?
“然后?呢?”
“然后?,等他们离了婚,他开始争气了。但是我妈醉心?她的音乐事业,早就?抛弃情情爱爱那套了。”
“……”
“好潇洒啊。”
贺京桐听她的语气,隐隐觉得不对,“——你不许羡慕。”
“我没有要羡慕啊。”缪蓝摇摇头,大方地承认,“情情爱爱那一套,对我是有用的。”
对他也有用。
他就?爱听这?种?话?。
“蓝蓝,你说我跟我爸像,但有一点我绝不会学?他。”贺京桐放下筷子,脸上有了郑重之态。
“什么?”
“我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跟你离婚。”
“但是……那是妈妈的意思吧?”缪蓝不是要拆他台,只是听他方才?的话?茬,显然是霍清歌提的离婚。
“不管谁的意思,都不可能。这?辈子你都得跟我是夫妻。”
像婚礼宣誓的誓词,贺京桐专属的强势版本。四目相接的瞬间,所有的意义和情绪全部传递给她。
缪蓝停止用餐,手臂搭在桌面上,向他凑近一些:“贺京桐,我现在觉得,爸爸可能也没那么不好。”
他不爱听,“现在说我爸好话?他也听不见。”
缪蓝当然不是那个意思。贺维君是不是一个好爸爸对她并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爸爸教出来的儿?子。
“因为他教养出了一个非常不错的你啊。”
贺京桐听了她的话?,决定跟贺维君和好三?分钟。
缪蓝从?桌子另一端的白?瓷花瓶中抽出一枝腊梅,送到他手上,“给非常不错的你一份奖励。”
“你这?……送花送得也太随便?了吧。”
现成的花,她也挺抠。
但从?进来到现在,他也是才?注意到腊梅花的存在。
经她手的这?枝,怎么看都要比瓶子里剩下那些美上几分。
“嗯,这?枝花就?叫随便?花,”缪蓝给他中午送的花还愿,盈盈的笑意传递过去,“挣钱给你随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