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宴带着钱仲贺来到后花园,俯下身子喵了两声,不一会儿,便有一只橘猫从鸢尾花丛里走出来,喵喵地回应谈宴。
谈宴欣喜地回望钱仲贺:“看,是只小橘猫,我刚刚路过这里发现的!没想到它居然没走,还在这里。”
钱仲贺对宠物没有兴趣,在他眼里,宠物不过是依附人类的弱小,离开人类的圈养,把这些宠物放回自然,弱肉强食,它们没有任何攻击力,只能成为强者利爪下的猎物。
可他却看谈宴对这只小猫又是亲又是摸,好像小猫身上有无数吸引力,这不由引发钱仲贺的好奇,不得不开始怀疑起十几年来脑海里形成的固有思维。
钱仲贺心里暗想,幼猫对人类的吸引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谈宴蹲在地上,毫不在意小猫的爪子会不会踩脏他昂贵的西装,他全身心沉浸在逗猫的乐趣里,一双漂亮的浅棕色瞳眸印着小猫的倒影,欢乐十足。
钱仲贺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只猫摸起来很舒服吗?”
听到钱仲贺的声音,谈宴才想起来他还带了一个人来,他顺势仰起头,小猫察觉声音后也探头仰视声音的来源,一人一猫同时望向钱仲贺。
那双淡色眸子里现在倒映的只有他的身影,这个认知让钱仲贺血液沸涌。
“是的呀,小猫很可爱的,不信你来摸摸。”
谈宴相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一只手举起小猫,另一只手去牵钱仲贺的手,五指附上钱仲贺的手指,带到小猫光滑的脊背上抚摸,小猫喉间咕噜了两声,不过还是任由他们摸了。
钱仲贺的感官全都凝聚在那只手上,猫咪是什么触感他不知道,他仅仅知道谈宴的手抓住了他的手,那道柔软的触感又重新回归指节之上。
钱仲贺心里痒痒的,腾升出反手回握谈宴手的想法。
可还未等他摒弃这个想法,谈宴就松开了手。
谈宴笑眯眯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摸?”
钱仲贺只能慌乱地点点头,将手背在身后,抬眸望向远处的灯光。
壁灯璀璨辉煌,可灯与灯之间的间隔又太过靠近,每个灯散出来的光都混杂在一起,臃杂混乱,如同此时钱仲贺的心跳。
这场慈善晚宴一开始钱仲贺并不想来参加,不过,现在的感觉好像并不算糟糕。
谈宴逗完猫,便找钱仲贺说话,坐在一个长椅上,甚至还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大方地分享给钱仲贺,却被拒绝。
不过谈宴也并未放在心上,他对这个新玩伴的兴趣显然比小猫大得多,谈宴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问钱仲贺问题,一般都是谈宴说长长一串话,钱仲贺回答一两句。
钱仲贺见多识广,学识渊博,是一个非常好的聊天对象,谈宴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流,他将磕完的瓜子壳攥在手心,可手心很快便堆满了,他环顾一圈,附近又没有垃圾桶。
谈宴只好可怜兮兮地用手捧着瓜子壳,钱仲贺看不下去了,从他手里接过瓜子壳,说:“给我吧。”
瓜子壳放在谈宴手里堆得成一个小山尖,可放在钱仲贺手里,却只堆了一半,谈宴眸光亮了亮,抬眸望向钱仲贺:“贺贺,你真好。”
钱仲贺告诉了谈宴他叫什么,谈宴便十分自来熟地抛却了姓,连带中间‘仲’字也省去了,直接说了最后一个字的叠词。
钱仲贺对此无所表示,谈宴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钱仲贺把另一只手伸到谈宴面前,说:“磕完的瓜子壳放这里吧。”
“这怎么好意思,”谈宴一边说着不好意思,可放瓜子壳的速度却飞快,放完后又笑眯眯道,“谢谢贺贺。”
解决完瓜子壳问题,谈宴又开始像好奇宝宝般东问西问,抑或是聊着一些有趣的事情,钱仲贺仍旧是偶尔回复一两句。
谈宴的声线清润透凉,说起话来不急不缓,虽然话语绵密,可钱仲贺没有感觉丝毫不耐烦,反而烦闷沉重的心情却在此时放松了下来。
耳边有个聒噪的小鸟,说说话也挺好。
谈宴也觉得身边这个玩伴的脾性很好,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回应,还见多识广,跟他聊天真是让人舒服的一件事情。
就是话太少,面太冷。
谈宴望着安静稳坐在一旁的钱仲贺,即使坐在这种花园里的长椅上,他也仍旧坐姿端正,如同坐在顶级会议室里的办公椅上,下一秒就能开一场会议。
钱仲贺长相十分深邃有形,俊气的眉眼总是让人移不开眸,此时那双冷淡的眸光被夜色所遮掩,显得他的气质也温和了些,薄唇紧抿,下颌轻绷,这样一个矜贵沉稳的人,只是在他身边呼吸,都怕亵渎了他。
可谈宴却蓦然生出一股玩味的心思,他想看到钱仲贺那张冷淡的脸上出现不一样的情绪,想要高岭之花坠入凡间,变得有血有肉,有情有欲。
谈宴眨了眨眼,突然向钱仲贺凑近,喊了声:“贺贺!”
钱仲贺眸光微抬,困惑地望向谈宴,面上仍旧不为所动。
谈宴见钱仲贺没有被吓到,顿时心生无趣,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幼稚,他面色一赧,把手里剩下的瓜子放回口袋,拍拍手心站起身道:“算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钱仲贺用手绢包住瓜子壳,也学着谈宴的动作,把瓜子壳放入西装口袋。
回去的路上,谈宴的步伐都轻松了不少,他们沿着嶙峋的鹅软石路走回去,旁边是一座假山,假山连着一座亭子,叫净水亭。
夜色渐黑,假山上那条小路一般不会有人再走,可谈宴却偏不愿走寻常路,他走上那条小路,绕过净水亭,和小路尽头下站着的钱仲贺不期而遇。
钱仲贺没有跟谈宴一起胡闹,但还是愿意停下步子等谈宴。
谈宴见到钱仲贺高挑挺拔的身影,眸中的笑意更大了,他连忙飞奔下石阶,喊了一声:“贺贺,等我!”
钱仲贺并不赞同谈宴跑下来,他蹙着眉道:“慢点走,小心被绊倒。我在等你。”
也不知道是谈宴太过激动,还是钱仲贺说的话太过灵验,总之在谈宴即将跑下假山时,他的鞋尖踢到一块凸起,整个人瞬间身形不稳,扑向钱仲贺。
钱仲贺瞳眸倏然变大,连忙抬起手揽着谈宴的腰肢,稳住他的身子,谈宴结结实实地落入那道宽阔温暖的怀抱,卷着一阵风涌进。
一想到没有钱仲贺挡着,他就要摔倒在地,谈宴的心跳都快了不少。
他抬头想要对钱仲贺道谢,却看到钱仲贺那张冷峻的脸庞出现了别样的情绪,沾染了些焦急,深褐色的眸子也不再无情,谈宴心里的后怕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惊喜。
钱仲贺终于有不一样的表情了!
见谈宴终于没事,钱仲贺才重新恢复神情,他蹙着眉,不是用说教的语气,而是像陈述事实般,道:“你太冒失了。”
“好好好,下次不会了,”谈宴满口保证,毫无愧意,“得感谢我的大恩人,贺贺,还好有你。”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钱仲贺,谈宴看到钱仲贺的脸色慢慢变缓,眸底也逐渐柔软,甚至抿起的唇角也有些许上扬的弧度。
谈宴心想,这也很好哄嘛。
贺贺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