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庭抓着毛巾和睡衣,茫然地呆坐在床上,脑子像生锈的机器,一动不想动,他垂下头,又是困又是累,浑身都又酸又软,好久才慢吞吞站起来穿好衣服。
他打着哈欠走下楼梯,站到了庭院和屋子隔开的那片玻璃门边。
院子之前请了花匠,已经被整整齐齐布置和拾掇过了,只是种的花还没有开,大多只起了青苞,各式各样的草倒绿油油的很茂密。
今晚院子里摆了张小桌子和一张躺椅,傅闻璟在小院的一角蹲着不知在捣鼓什么,看到沈良庭来了,才站起来。
沈良庭依靠着门边,呼吸到清凉空气,精神振奋少许,他闭上眼睛,轻轻一嗅才问,“叫我过来干什么?”
下一秒,就听一声呼啸,沈良庭被吓了一跳,他大睁了眼,跟着那点火光仰头看去,只见一束烟花飞星般窜上漆黑夜空,在最高处炸裂开来,斑斓璀璨,炸出一朵鲜艳的花,落下时拖着长长尾巴,像一颗颗坠落的流星。
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呼啸,一簇又一簇烟花高飞上天,在夜空绽放,五颜六色的,饱满如蓬,像红金交织的大丽菊,在夜晚恣意盛开,照得天空亮如白昼,蔚为奇观。
沈良庭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傅闻璟这时候走到他身边,身上还有未散的硝烟味道。
“之前答应你,不管得不得奖都要给你庆祝。”
沈良庭的头像机器一样一格一格地扭过来,被凉水泡麻了的四肢这时有了知觉,热意从指尖往心头涌,涌的胸腔鼓胀鼓胀的,目光却直勾勾的,因为不敢相信。
“给我的?”
他不是没有看过烟花,只是没有人为他放过烟花。
傅闻璟双手插在兜里,懒散闲适地一点头,“不知道送你什么,要钱的你都能买到,要花心思的,时间也太紧张。就想送你些好看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良庭屏息抬头向上看。
等到烟花放完,世界又安静下来,夜晚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烟花余烬下,他们两人比肩站在一起。
“结束了。”沈良庭垂下眼睛,语带遗憾地说。烟花易逝,朝华瞬息,都不长久。
傅闻璟却指着天上说,“烟花没有了,但还有星星。今晚结束了,太阳起来了,明晚还有。只要你想,每天晚上都能看到,永远不会结束。”
沈良庭顺着他的指示抬头看天,看着夜幕上这些朝落夕升,与自己遥隔亿万光年以外的繁星,他仰望苍穹,风悄悄而过,刚刚混乱的心情沉淀下来,心胸慢慢变得清冷、辽阔而宁静。
人这样渺小,所有穷其一生、孜孜以求的得失,在永恒的宇宙中都微不足道。
但再渺小短暂的生命都不是毫无价值,此时此刻的夜晚与凉风,都会是独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体验。
沈良庭注视了夜空一会儿,然后转过身看着傅闻璟认真地说,“谢谢你。”
“何必客气,这是我之前就答应过的事。”
沈良庭摇摇头,“不,你本来没必要这样费心思。我刚才太冲动,陪你演戏是我答应的,我不应该指责你。”
傅闻璟说:“其实你说的对,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如果你不喜欢,那就不要再做了。”
沈良庭语气迟疑,“你不需要了?”
傅闻璟向沈良庭这边靠近了一步,“不做假的,做真的呢?”他低头凝视,轻声说,“沈良庭,你要不要试着跟我在一起?
“什么?”
“如果你想,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傅闻璟声音认真,“看见你受伤会心疼,看见你高兴我比你还高兴,看见你跟别人在一起会嫉妒,知道你把我的喜好告诉别人会生气,想见你想亲近你,脑子里总是在想你的事,这些加在一起,算不算喜欢?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我想试一次,如果以后你觉得不合适,你可以反悔,我绝不纠缠你。”
“你喜欢我?”沈良庭怔了怔,没有马上回答,和傅闻璟对视了一会儿,他又移开眼睛,视线向前望出去,看见用白色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新栽种的野蔷薇只有叶子在随风飘荡,“我害怕。”他梦呓般说。
“怕什么?”
沈良庭压低声音,尾音是散的碎的,飘在风中,“怕失去,得到后再失去是最可怕的,你没经历过你不了解。”
“你怕了所以你不敢?”
沈良庭双手交叉在胸前,环扣住自己,站在草木萧瑟的庭院中,他转移话题说,“不是说要看星星吗?”
傅闻璟并没追问下去,只是点头,“我准备了躺椅,夜里风大,我再去拿条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