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应她要求,亨利给了她一本日历,她划着日子,一直数到五月九号。
睡前,她划掉了九号,看了一会五月十号,心里默默吐槽,五四过了,黄金周过了两天了,母亲节都快来了吧……
结果凌晨,她被纷纷攘攘的声音吵醒了。
她打开门,在清晨的薄雾中,看人影跑来跑去,四面都是喊叫,士兵一队一队的跑过,老远还有警报声传来,她看到远处模糊中,一排被遮雨布挡住的东西露出了面目,竟然一排大炮,而远处山头上的碉堡中,炮管正狰狞的延伸。
没人来理她,也没人有空招呼她,她终于鼓足勇气走出去,踩在柔软的泥土上,迷茫的看着四周。
历史改变了?德军进攻马奇诺了?
不可能呀……
秦恬心跳如鼓,她亲眼看着平时温柔又亲切的马其诺防线在短短一个凌晨露出了狰狞的面孔,那绵延数百公里的一个一个山头一个一个碉堡都有着坚固的军事设施,她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坚不可摧,这个防线任何人看了都会惊叹其严密的射击和无敌的防护力,就好像是法国的金钟罩铁布衫。
可惜,阿登山区就是法国的死穴。
五月十日,原来那个特殊的日子是在今天吗?英法的宣而不战局面被德国决绝的打破了,在马奇诺严阵以待的时候,荷兰,比利时,正在惨叫。
“小姐,请快回屋!”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是一个年轻的士兵,他手提着步枪,穿着土黄色的陆军军装,在十几米外大声叫着,“外面危险!等会请认真注意广播!后勤会尽快撤离无关人员!”
秦恬踌躇了一下,大声喊道:“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士兵没答,跑走了。
“战争开始了。”一个女声传来,秦恬看到一个穿着修女服的中年女性从远处走来,路过她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就往屋子方向走,她的声音很镇定,“德国无耻的突袭了荷兰和比利时,我们必须做好迎战准备!”
“可是,荷兰和比利时离这儿很远啊!”秦恬跌跌撞撞的跟着,这两天她也研究了一下两边战略位置,她在马其诺防线靠近阿登山区的地方,但是说说靠近,毕竟是广义上的,要说实际距离却还相当远。
从地理上讲,法国靠北地区被阿登山区保护着,阿登山区以下就是马奇诺防线,两者形成了法国的万里长城,而阿登山区和比利时荷兰接壤,马奇诺则直面德国领土。
要绕过马其诺防线,德国必须突破荷兰,比利时,卢森堡还有翻越阿登山区,这在当时大多数人看来是不可能的任务,所以修建了马其诺防线后,法国人认为他们已经成为了忍者神龟,有了超强防御力,却没想到,德国真的“舍近求远”了。
修女却没有多说,她表面淡定,但是拉着秦恬的手却在颤抖,她把秦恬拉到另一边的一个屋中,里面很大,有很多物资,她翻找了一下,找出一套衣服给秦恬:“穿上!”
秦恬一看,哭笑不得,竟然是一套修女服,她不介意cosplay一下,可是奇怪于为什么要穿这衣服,行动很不方便耶。
“上帝会保佑你,尤其会保佑你这身衣服。”修女依旧翻找着东西,秦恬无奈,一边穿衣服一边想到了中国的少林寺,貌似宗教在战争时期总是救赎一般的存在。
衣服有些大,秦恬研究了好久才穿上,又用了好久才适应这宽大的衣袍,她拿着自称赛琳娜嬷嬷的中年修女扔给自己的一个大布包,跟着她走出去,眼看着就要走出她住了很久的排屋区,秦恬忽然站住了,她知道产生了一点误会:“对不起赛琳娜嬷嬷,我的身份有些特殊,必须在那儿等着,否则看守我的人会以为我逃走了。”
赛琳娜嬷嬷却头都不回:“人手不够,等会回去。”
于是两人一直走,在林间的大道边,不间断的有一队一队的士兵跑步过去,还有无数车子,虽然有掩盖,但依稀可以看出是物资和武器。
秦恬有点被这气势震慑到了,跟着赛琳娜嬷嬷一路走,她手中的布包有点小重,鼓鼓囊囊的,隐约感觉里面有很多硬硬的小东西。
两人走了很久,远远听到很多声音,那是一片田野,此时边上的一个大空地沾满了士兵,另外还有一小波似乎都是修女以及神职工作者,他们站在一排长桌前,手忙脚乱的派发着什么,边上停着一长排运兵车,每一个被派发到东西的士兵就一溜小跑跳上运兵车,等满员了车就开走。
赛琳娜嬷嬷步速越来越快,秦恬也不得不小跑起来,两人很快走到那长桌前,最前面一个神父装的老爷爷见到她松了口气:“你可来了赛琳娜,快点,后面已经快不够了。”
赛琳娜嬷嬷点点头,拉着秦恬往长桌尽头处走去。
远看还不觉得,近了才发现,真是乌压压一大群士兵啊,比高中三个年级一起做广播操时的情景壮观多了,少说也有四五千,蔓延到很远处,全挤在长桌前,领着东西。
秦恬回头,看到那个神父爷爷不间断的坐着手划十字然后伸手洒圣水的动作,领好东西的士兵一群一群路过他,每路过的不是低头就是略微停顿划个十字。
两人走到一个空位上,秦恬这才知道她们竟然都在发十字架,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递着做工精致的十字架,每递一个都会说一句上帝保佑你。
“看明白了?就这么做。”赛琳娜嬷嬷把手里的大包扔给另一边已经物资告罄的人,手下打开了秦恬的包裹,里面装着用线串着的全是十字架。
秦恬立刻投入工作,她没时间多想了。
“上帝保佑您。”她递出一个十字架。
眼前的士兵拿过十字架,还没戴上就跑远了,而很快就有另一个上来。
“上帝保佑您。”她微笑。
“谢谢。”
一个又一个。
整整一个多小时他们都在紧张的派发着十字架,那些士兵不例外的都极为年轻,他们接过十字架后都毫不犹豫的跑向运兵车,一辆一辆运兵车开走了,一直到广场空旷下来。
神职人员们疲劳的收拾着残余,大多数人沉默不言,他们被紧急召来带给士兵“上帝的祝福”,还不曾有人给他们准备水,说了一上午上帝保佑您,说的口干舌燥。
当然,也有略微的交谈,让秦恬获得基本的讯息。
由于他们这一片防线靠近阿登山区,这些士兵都被派到阿登山区去维持从比利时和荷兰涌过来的难民,说不定他们就是第一批撞上德军的法国士兵。
那么年轻,他们很多人在接十字架时还在打闹玩笑,有些还调戏下娇俏的小修女,可是转身,就一脸坚毅的上了运兵车。
无论法国整体在二战中处于什么尴尬位置,细化到他的士兵和战争中,他们不该被斥责。
秦恬担心久久不去亨利有不好的想法,于是拒绝了赛琳娜嬷嬷等人共进午餐的邀请,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果然没一会,就见到亨利跑过来,见秦恬在屋中,松了口气:“你在啦。”
“我刚才……”
“没事没事。”亨利气喘吁吁,穿回了土黄色的军装,秦恬这才发现,他竟然还是个中士,“秦小姐,你准备一下,等会就跟车离开这吧。”
“什么?”秦恬瞪大眼,她摇头,“不不不,我不走。”
“你必须走,这儿不安全!”
“这儿很安全!”秦恬下意识的说出来,立刻看到亨利脸色不好。
“不,这儿不安全。”亨利固执道,“你必须快点离开!”
秦恬无奈:“去哪?巴黎?你确定我不会路上被难民给吞了?”
“别担心,我们的士兵会保护好你的。”亨利道,“快走吧。”
“亨利……”秦恬忽然想到一个诡异的情况,“你不会是还相信,德国占领了比利时和荷兰还有卢森堡,还会特意放着阿登山区不要,转过来攻打马奇诺吧。”
“……”亨利脸色变幻着沉默。
秦恬捂住额头:“面对现实吧亨利,德国分明是打定主意翻山了。”
“我知道。”亨利喃喃道,“可是,就算这样,他们也不可能无视马奇诺防线。”
秦恬一噎,这倒是个问题。
她知道德国绕过了马其诺防线,知道法国投降了,却不知道马奇诺怎么样了,是跟着投降,还是在法国投降后德国来接收时还死撑到底?那这儿可真不安全。
“马奇诺的荣耀不能被这样掩盖!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会是法国坚持到最后的一道防线!我们不可能失败!”亨利忽然激动起来,“所以秦,你已经在这耽搁了这么久,我们更不能让你卷入危险之中,快点准备,傍晚就有一趟车要前往巴黎。”
说罢,亨利大步离开了,秦恬注意到,他竟然还背着一把步枪。
她叹了口气,只能收拾起东西,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修女服,摸了摸有些不舍得脱下,便一直穿着了。
此时法国东北部到处都是邻国难民,还有往南逃窜的法国人,她真的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安全到达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