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依旧是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房间。
六名玩家齐聚在电梯前,神色各异。
重来两次,玩家们的精神状态已与初入副本时大不相同——
经历过二次死亡的两男一女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绝望,作为‘神谕者’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不应该的、不可能的……”高个男神经质地咬着手指,哆哆嗦嗦道,“怎么办、怎么办……”
他眼中满是惊惧,不自觉地环顾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窜出敲碎他的脑袋,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
剩下的一男一女也表现出强烈的应激反应。
“谁能让我死、我想死……”矮个男不停地自言自语,眉眼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麻木。
女人瑟缩着蹲在墙角,嚎啕大哭。
显然,三人已无力承受反复死亡的痛苦。
对他们来说,活着不过是慢刀子割肉,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们头顶,让他们惊惧交加、不得安宁。
尤其当他们发现,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时,这种绝望会更令人撕心裂肺。
池醉收回视线,发现自己看到这一幕,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同情,而是两男一女的精神状态会不会影响他们通关。
这种想法是冷漠而功利的,但他并不感到羞愧。
依旧是那个问题,为生存而作的恶到底是不是恶?
以前池醉没有答案,直到跃入洪水后他才渐渐明白——
为生存而作的恶当然是恶,可这恶的责任却并不在他。
正如同情、怜悯之类的美好情感,当大环境不容许这些情感存在时,又怎能将情感缺失的责任推卸到单独的个体身上?
需要改变的从来都不是人,而是环境,是机制,是造就这些罪恶的根源!
他与黑化池和小池之间的矛盾,本质上也是个体与群体的矛盾。
这些矛盾造就了他的自我,也令他活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
这是不幸,亦是幸运。
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活的麻木而快乐,他们缺少棱角,就像方桌被硬生生削成圆桌一样,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没有为自由抗争的勇气,终其一生都不过是随波逐流的乌合之众。
清醒的人却始终负重前行,找到自我,也成就自我。
一个找不到自我的人是无法成神的。
神格的形成,从本质而言也是自我的形成。
傲慢之神的自我是极度的傲慢,色/欲之神的自我是对肉/体欢愉的渴求,伊尔佛忒斯的自我是让战争之火永远燃烧……
那他的自我是什么?
池醉扪心自问。
看着两男一女的惨状,答案仿佛已呼之欲出。
那就是——
打破制度赋予生命的枷锁,冲破一切禁锢生命的牢笼,让所有个体都拥有选择的权利!
——这是他的自我,也是他的神格所在。
他不想像其他神明一样,把自我归结于一己私欲,不想在终结罪孽后成为新的罪孽。
也不想成为大公无私的圣人,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他想做的,是把选择的权利从神明那里夺走,还给被他们奴役的生命。
仅此而已。
这个念头彻底明确的瞬间,隐藏在薄冰体内的神格突然发出“嗡嗡”的震颤,仿佛在与池醉共鸣。
薄冰也有所感应。
他能感觉到,池醉身上焕发出了一种全新的活力。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信念感一类的东西。
——是好事。
薄冰默默地下了结论。
他没有追问什么,既然池醉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路,那他要做的就是与池醉相伴而行,无条件支持对方的一切。
仅此而已。
神格仍在颤动,薄冰不动声色地摁住腰间的软肉,半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约莫几分钟后,电梯的运转声响起,林东从里面走出。
高个男看到他,眼神立刻变得仇视。
林东见状皱眉,却并不理他,和前两次一样核对完身份就走了。
这次,两男一女没有选择挤在一间房,而是各进各的房间。
队友间的信任俨然因死亡而生出裂痕。
池醉三人也回到4444,商量起后续计划。
率先开口的是宿琬:“要不要让眠监视那三个家伙,我怕他们坏事。”
想法竟与池醉不谋而合。
“好,你跟宿眠说吧,”池醉点点头,接着道,“我们理一下目前的线索,分别指向谁,又有什么疑点,大家分工。”
薄冰和宿琬都没意见。
宿眠则还在公寓外,查探‘蛋壳公寓’的外部情形是它的日常任务之一。
一番商讨后,池醉负责4453的杨艳,薄冰4452的胖子,宿琬4451的林萍。
至于4454的蔡雨蝶和4455的林东,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指向两人,暂且搁置。
首先是林萍。
第二次轮回已经证实,阻止林萍死亡并不是打破轮回的关键,玩家也无法阻止林萍死亡,因为提示说的很清楚:【宿命不可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