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天鹅绒被单上的睡美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蔚蓝的、美丽的瞳孔中有着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死寂,荒芜如枯草,里面好像坐落着一座被荆棘笼罩的花园,浓黑到看不见半点光亮。
女孩用布满伤痕的手臂支起身体,童真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快乐、悲伤、愤怒、喜悦……什么都没有。
沉睡时的她甚至比清醒时的她更像一个“人”。
窗边的风铃仍在摇曳,叮铃、叮铃……
女孩伸出细嫩的手指,像抚摸自己最爱的童话书那样抚摸着畸形的足弓,然后指尖用力。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彻了整个公主房。
被强行掰直的足弓以更扭曲的姿势歪斜着,仿佛已经偏离双足生长的轨迹,五根受尽折磨的脚趾泛着沉郁的乌青,耷拉着垂在白色被子上,软弱而无力。
它们被拗断了。
女孩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笑意。
阴森却稚嫩的童声在偌大的房间内响起,像在宣告,又像在喃喃自语:
“讨……厌……同情……”
“丽兹……”
“讨厌……同情!!!”
窗边的风铃停止了响动。
昏暗的公主房恢复成死一样的寂静。
而此刻,毫无心理负担的池醉正在餐桌前大快朵颐。
索安娜用一种近乎赞叹的目光看着他,时不时发出几声由衷的赞美,脸颊还总是泛起可疑的红晕,令薄冰有了种头顶泛绿的错觉。
宿眠则趴在宿琬腿上,仗着别人看不到自己,暗戳戳等宿琬投喂。
除了和白渐坐在一起、满脸苦大仇深的郝运,整体用餐氛围还算和谐。
当然,这也有丽姐等人不在的缘故。
据索安娜说,她没能在城堡中找到那三人,为了不耽误其他客人用餐,就只能暂时不管了。
丰盛的午餐很快结束,索安娜推着小推车离开了餐厅。
确认她走后,薄冰才看向摆钟。
安德鲁城堡的时间无疑以摆钟为准,但除了门厅和餐厅,他几乎没在城堡的其他地方看到过摆钟之类的计时工具。这意味着他们很难把控时间,但时间又是这个副本的关键因素——万一茶话会比预计多出那么几秒,玩家们还能全身而退吗?
答案并不确定。
因此他和池醉必须找出时间流速的变化,将这个不稳定因素牢牢握在手心,否则下午的行动也会受限,毕竟谁都不希望潜入艾比夫人的房间时碰上正主,那简直再糟糕不过。
池醉顺着薄冰的目光看去,表上指针正滴滴答答地转动,单从肉眼来看没有任何异常。
“有发现吗?”
薄冰摇头:“没有,这里的时间没有问题。”
池醉和宿琬都有些不解:“那为什么会和通讯器不一样?”
“很简单的道理,”白渐拖着红毛走过来,“如果这座城堡只是想象的产物呢?”
池醉皱眉:“你是说……”
“对,”白渐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叠成方块状的旧报纸,递给池醉,“这是我在书房找到的,你们看看。”
池醉将报纸摊开,发现这是一篇关于安德鲁城堡的报道,日期非常凑巧,3月7日,刚好是丽兹的日记本中记载的死亡日期。
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报纸的纸张有些泛黄,字迹也大多风化成了模糊的黑点,很影响辨认,但上面附加的三张安德鲁城堡的图片倒是没什么变动。
池醉仔细浏览过去,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字眼:
【3月7日……凶杀……斧……】
【41……4……】
【自杀……死……恨】
由于太过模糊,剩下的内容实在难以辨认,不过这些信息已经足够验证池醉先前的猜想——
3月7日,也就是丽兹在日记上写满“死”字的那天,安德鲁城堡发生了凶杀案,城堡内的活人全部毙命,凶器是一把斧头。
至于凶手……
池醉与薄冰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城堡的某个方向看去,显然都有了答案。
“但这跟想象的世界有什么关系?”郝运看向白渐的目光充满怀疑,“你看上去智商就不高,可别误导大佬!”
白渐:“……”
他真想知道自己当年为什么会看上这个小蠢蛋。
白渐无奈地叹了口气,指着报纸上的图片解释道:“还记得我们最开始看到的城堡的外观吗?”
郝运点点头。
“跟这个图片比,你觉得有什么不同?”
“唔……”郝运歪着头思考了半天,“一个是黑白的,一个有色彩?”
白渐:“……”
小蠢蛋人如其名,没救了。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咬牙切齿:“你看,图片上的城堡前都是鲜花,窗户上的植被也打理得很好,根本没有爬山虎和荆棘,给人感觉宽敞明亮,我们见到的城堡却长满荆棘,你觉得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