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
她以为?石心人看透别人容易,看透自己很难。
没想到感情?的?事儿,她竟然谁也看不透。
心想柳寒妆将暮西?辞带回温柔乡,是担心他没回封印之前,在外容易惹出祸端。
回温柔乡这块神族封印地,更容易看住他。
姜拂衣问:“那暮西?辞喜欢她么?”
李南音伸出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你觉得一个男人形影不离无微不至的?照顾一个病弱的?女人,是因为?人好?”
姜拂衣:“……”
她还真?不清楚。
闭上眼睛打坐,又?吹了很久的?冷风。
姜拂衣睁开眼睛问道:“小姨,我可不可以去?和燕澜聊几句?”
李南音反问:“你觉得可以么?”
姜拂衣颔首:“我觉得可以。”
李南音见况雪沉不反对:“那去?吧。”
姜拂衣提起裙摆站起身,朝柳叶后方走过去?。
燕澜原本正在打坐静心,睁开眼睛,目望她朝自己一步步走过来。
姜拂衣在他的?注视下,走到他的?右手边屈膝坐下来,目望前方:“燕澜。”
燕澜声音低低的?:“嗯。”
姜拂衣斟酌着?该怎么形容:“我体?会到了,原来怜情?的?天赋并不会放大我的?负面情?绪,我之所以没有感知,是因为?我并未产生任何负面情?绪。她会令人变得自私,自私是本性,不是情?绪。”
这世上的?情?感之中,男女之爱是最自私的?。
因为?人的?心脏生在左侧,原本就是偏的?。
姜拂衣默默说道:“怜情?的?影响下,我好像只在乎自身利益,完全变成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然而,她最可怕的?一点你可知道是什么?”
燕澜凝视她轮廓清晰的?侧脸。
姜拂衣仍然望着?前方的?草原,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长发:“最可怕的?是,我冷静下来之后,竟然会羡慕那个被怜情?影响下的?我。我问我自己,为?什么不能自私,我难道没有能力自私?”
当年被母亲送上岸之后,她不敢使用法术,处处谨小慎微。
是她天生谨慎?
不过是能力不足,不得不伏低做小。
她当时就想着?,等?有一天自己强大起来,一定要随心所欲,将对手狠狠踩在脚底下。
但之前在地龙腹中,当她打个响指就能碎掉别人心脏之时,究竟为?什么要提醒自己克制,不能虐杀?
燕澜沉默不语,安静看着?她。
姜拂衣抱着?双膝,终于?转头回望:“我开始想,这世上的?痛苦,除了身体?的?痛,其他全都取决于?想法。我觉得我一直在用所谓的?道德去?压抑自己的?本性,而怜情?让我释放了本性,可是清醒之后,我又?得继续压抑本性,越想越痛苦,我一个被封印的?大荒怪物,我管那么多干什么?”
燕澜这才说:“你说反了阿拂,你并没有压抑本性,你天性善良,那些痛苦,是你在经受着?这世间的?浊气侵染。但是你又?足够坚毅,摇摆之后,始终能够坚守自身,不忘初心。”
并没有说太?多开解她的?道理,她既肯说出口?,就说明她已经想通了。
姜拂衣是想通了。
天性善不善良不知道,她骨子里似乎也是个容易心软的?蠢货。
做不到只图一时痛快,枉顾他人的?死?活。
总之,结论就是要继续自控。
那也就不必想太?多。
姜拂衣无奈的?苦笑一声,下巴搁在膝盖上,有些难为?情?的?低声说:“我刚才还在想,我为?什么要为?你动心,我难道不配拥有一个凡事只为?我考虑,心中没有任何善恶是非,只有我的?男人?但我转念立马想到了十一岁时的?漆随梦,教导一下,就能做到我说的?那种情?人,可我并不喜欢……”
她会为?燕澜动心,只能说明她就喜欢燕澜这种类型的?。
听她提及“动心”,燕澜的?眼眸突然暗淡了几分:“如今的?我,好像不配。”
姜拂衣微微楞:“什么?”
燕澜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本该欣喜若狂。然而却?发现?,我竟然很难体?会到我原本以为?的?喜悦。”
姜拂衣那颗心,是为?从前的?他而动的?。
而现?在的?他,短短时日变了很多。
燕澜道:“我刚才也在心里假设,如果是发现?被欺骗之前的?我,应该会如何处理和你之间的?争执。”
姜拂衣摆了下手,有些无语:“别乱想了,你一样会这样处理,和我商量请闻人暂停计划,先?去?极北之海调查一下。”
燕澜承认是这样:“但和你讲清楚利害之后,我一定会补上一句话。”
姜拂衣认真?听。
燕澜仍垂着?头:“当你质问我,如果你外公被封印的?真?相查不出来,你母亲还要被关多久之时,我会告诉你一个短暂的?期限,如果在这个期限内我查不出来,不用闻人他们动手,我会亲自救你母亲出来,若是因此造成严重后果,我来想办法消除,消除不了,灭世的?罪责我一力承担。”
姜拂衣眸光微微动,半响,她轻轻“嗯”了一声:“这是你从前会说的?话。”
就好像之前以为?阻止了神明下凡救世,燕澜告诉她不要怕,他来当神明。
若说动心有个起点,姜拂衣觉得,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吧?
燕澜的?视线越垂越低:“以往发生这种事情?,我总是先?想办法安抚你。但这次我却?坚持和你讲道理,不停的?劝说你要理智。其实真?正不理智的?人是我,自从得知我的?身世,不仅击溃了我的?信任,也击溃了我的?自信。我丧失了自信,说不出我来承担这种话,否则你根本不会被怜情?影响的?越来越偏激。”
姜拂衣望着?燕澜的?长睫毛发愣。
她之前只担心燕澜会失去?对一切的?信任,才执着?的?想要一直陪伴他,想让他知道身边还有值得信任的?人。
一年前姜拂衣从棺材里出来,心脏受损,记忆丧失,也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戒备。
是燕澜一路的?陪伴照顾,令她重塑了这份信任感。
却?没想过“自信”的?事儿。
她忘记了,燕澜骨子里是个极为?骄傲的?人。
还曾拿他和商刻羽做比较。
商刻羽会在得知自己只是母亲的?投资品之一,骄傲碎了一地,落荒而逃。
燕澜当然也会在发现?自己活在一个骗局里之后,失去?自信,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像之前一样面面俱到。
姜拂衣苦恼:“燕澜,这信任我能帮你,自信只能靠你自己了。”
燕澜说:“自信也得依靠你。”
姜拂衣探身,伸手扳过他的?双肩,迫使他看向自己:“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燕澜摇头:“你什么都不必做,你早就告诉过我答案。”
姜拂衣不是很理解:“啊?”
燕澜迟疑着?伸出手,覆在了她手背上。
他的?手又?变得很暖,是姜拂衣一直以来最贪恋的?那种温暖:“你曾说过,你希望我只是我,走走我该走的?路,修我该修的?道,不为?自己套上任何枷锁。”
姜拂衣实话实话:“并不是我希望你如此,而是我认为?所有人都该如此。”
燕澜握紧她的?手:“他们在我身上造成的?伤害,早就已经过去?了。”
如果燕澜一直因此遭受影响,等?同给自己套上枷锁,这份伤害将会永无止境。
就会变的?和魔神一样,不停的?折磨自己,连累别人。
“我唯有从心底彻底走出来,伤害才会永远停在过去?。”燕澜抿起嘴唇,淡淡一笑,虽然有一些苦涩,但也不难看出暗藏的?一缕释然,“你总是喜欢说我好,其实我不太?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好。我只知道我不能变,要变也是得变得更好,才配得上你的?喜欢,才有资格在这个遍地荆棘的?人间路上,与你携手并肩,你说是不是?”
姜拂衣并没有接话,凝望他唇畔那一抹复杂的?笑容。
她坐在燕澜右侧,心脏位置正好挨着?他,胸腔内虽是空的?,但好像隐约有了些跳动声。
新的?心脏,似乎正在努力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