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笙在树杈子上坐下来,摘下面具,仰头看?星空:“人活在这世?上,有几个没疯过?有空拿出镜子照一照,看
?你现在的样子疯不疯。无上夷,不要?一错再错,否则,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无?上夷沉声警告:“我势必将此事告知大祭司,你已不再适合看?守大狱,做好接受惩处的?准备。”
剑笙浑不在意:“这些年来,我有哪一天不是在遭受酷刑,有什么区别?”
无上夷嘴唇翕动,却?并?未反驳。
他向来钦佩剑笙夫妇俩的?奉献,也理解他们的?不容易。
若能无?动于衷的?奉献,那是毫无?人性的?怪物,该被扔进?五浊恶世?里去。
尤其姜拂衣在他面前自戕之后,无?上夷受碎星剑气影响,以“父母”的?身份,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以至于得知姜拂衣死而复生,他的?心底漫出一丝庆幸。
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剑笙,我说过了,我能够理解你。正是因?为理解,有些?事我不得不狠心。”
无?上夷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神殿之内,巫族前任少?君当着云巅王上的?面,满面凄苦的?将漆随梦托付给他,说漆随梦是平息浩劫的?唯一希望。
如此重任,无?上夷没有自信承担,不敢接。
“然而你族大祭司和三位隐世?族老?对我叩拜,王上也恳求我接下,从此人间命数系于我手,我岂敢懈怠?岂敢心存一丝侥幸?且不说苍生,我若徇私,先对不起的?,就?是你夫妇二人的?牺牲。如今你困住我,岂不是让你夫人的?心血付诸东流,你对得起她?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你巫族列祖列宗?”
无?上夷指责着他,自己的?嗓音反而微颤。
面具搁在胸口,剑笙背靠树干,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许久都不说话。
夜间沼泽地里雾气重,打湿了他的?睫毛,被他以拇指抹去。
“我的?确自私狭隘,愧对列祖列宗,你没骂错,多骂几句。”
“你现在放我出去还来得及,我方才?也是说气话,不会告诉万象巫那几位。”
“来不及了无?上夷,我没有回头路了。”
*
清晨时分,白鹭城郊外的?道观里。
阳光穿透窗缝,倾洒在静室内。
这缕光芒唤醒了正盘膝打坐的?燕澜,他睁开眼睛之后,先从同归里取出纸笔,伏案写:“如何?”
姜拂衣很快回复:“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动静。”
燕澜:“那就?好。我的?伤势已无?大碍,等?漆随梦将《归墟志》拿回来,我去往飞凰山内部查看?,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姜拂衣:“你不是说漆随梦可能会被关押?”
燕澜:“我父亲不会坐视不理。”
姜拂衣:“那你爹不会被处罚?”
燕澜:“你难道认为我父亲会强行攻打进?去抢人么?”
姜拂衣:“虽然我不觉得,但你不是常说你爹脾气古怪,我当然没你更了解他啊。”
燕澜:“他只是脾气古怪,不是傻。我父亲不拘小节,大事却?极有分寸,不然守不了大门,你不必担心。”
姜拂衣:“那就?好。”
过了会儿。
燕澜:“你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姜拂衣:“有,大哥,我有个?小小的?疑问。”
燕澜:“你问。”
姜拂衣:“白鹭城距离飞凰山不算远吧,使用不了传音符?传音符互通消息那么快,我们为何要?每天写这么多字啊,又慢又累。”
燕澜被她问的?一愣。
的?确,姜拂衣不提,他一点也没想起来使用传音符。
大概传音符谁都能用,同归是他二人特有的?联络方式。
这种慢慢书写,期待回复的?感觉,也挺特别的?。
她既说了出来,燕澜放了几张传音符进?去。
姜拂衣却?还是写字:“算了,就?这样吧,写字虽然累了一些?,但是省钱。”
燕澜无?语,放进?去厚厚一摞子传音符。
门外传来动静:“少?君,天阙府漆公子求见。”
燕澜沉默片刻,心情复杂,既盼着他来,又不想看?见他。
然而该来的?躲不了,他起身开门。
漆随梦在院中站着,能看?出几分狼狈,拱手:“燕兄,身体可好些?了?”
看?着气色应是已经康复了。
漆随梦原本只观察他的?脸色,视线突然被他腰间的?挂饰吸引。
燕澜腰间一直坠着一个?小铃铛,如今那颗铃铛上方的?绳结中,镶嵌了一颗珍珠。
漆随梦有收集珍珠的?习惯,能分辨出这颗珍珠虽然不大,成色却?极为罕见,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燕澜并?不遮掩,朝他拱手道谢:“这一路辛苦了。”
漆随梦回过神,意识自己失态,忙将《归墟志》和一颗圆形灵石取出来,递过去:“还要?多谢令尊的?搭救之恩。”
燕澜提醒:“漆兄,我父亲常年待在魔鬼沼,几乎不去万象巫。”
漆随梦旋即领悟:“明白。”
燕澜从他手中接过物品,稍微感知了下《归墟志》,眉心一蹙:“怪物怎么还在里面?”
漆随梦惊讶:“我不知,我将竹简给了令尊,说明来意,令尊回了趟山洞,出来之后,又交还给我,连同这颗灵石。”
燕澜颔首:“我懂了。”
灵石内蕴含着父亲的?法力,应该可以远距离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