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漆随梦告别之后,姜拂衣返回客栈。
她本以为燕澜睡着了,悄声推门入内,发现他竟然衣冠整齐,坐去了矮几之后。
脸色苍白,精神恹恹。
“你?真不需要歇一歇?”姜拂衣过去他身边盘膝坐下,伸手想摸他的额头。
燕澜虚弱的躺在床上时,被她摸额头,觉得还?好。
下了床,便感觉不妥,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
只不过躲的幅度很小,姜拂衣轻松摸到:“是好些了。”
高热逐渐退了下来。
她夸一句:“看来大哥的体?格不错。”
燕澜低头不语,心中一直在猜,她和漆随梦究竟谈了什么要紧事儿,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想问,问不出口。
姜拂衣却?主动提起来:“对了,刚才漆随梦告诉我一件事儿。”
燕澜抬头:“嗯?”
姜拂衣先卖了一下关子,才说:“闻人氏的言听计从术,配合他们?家传的真言尺,有希望解开漆随梦所中的失忆咒……”
她一五一十讲述一遍,
燕澜默然听着,眸色难辩。
姜拂衣试探:“大哥,你?爹为何要斩了闻人不弃的……”说不出口,“为何要让他断子绝孙?”
她知道闻人氏和巫族是世仇。
千年?前,闻人氏主张攻打巫族,逼的巫族被迫臣服云巅国,还?上交了天灯。
之后闻人氏一直没?放弃拆解万象巫的城池机关,派了不少细作潜伏。
“闻人不弃二十出头的时候,潜入我们?万象巫,被我父亲发现,将他重创。”高热退去,燕澜口渴想倒茶喝。
姜拂衣眼疾手快,提壶倒给他:“即使逮着机会报世仇,磊落一方,一般也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不像剑笙前辈的风格。
除非闻人不弃在万象巫干了什么龌龊事儿。
“谣言罢了。”
这些谣言燕澜也曾听过。
闻人不弃很早继承家主之位,却?始终不娶妻,还?抱养了他三弟的儿子闻人枫,难免会传出谣言。
“闻人不弃其实是个情种,苦恋飞凰山的女凰几十年?,女凰估计是嫌他人品不好,一直不肯答应他,所以才没?娶妻。”
“原来如此,谣言也未免太离谱了。”
“嗯,人言可畏。我父亲顶多是打的他元气大伤,不小心令他不能人道罢了。”
姜拂衣:“……”
“这和斩了他的……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事关父亲的品格问题,燕澜辩解道:“一个是有意?为之,一个是无?心造成,岂能混为一谈呢?”
姜拂衣沉默,反正不管怎样,想借他真言尺一用,恐怕很难。
燕澜提起来闻人氏,心中便极为沉闷:“无?论闻人不弃是被斩了子孙根,还?是不能人道,以他的修为和博学?,都不可能会断子绝孙,有的是办法。他没?有子嗣,纯粹是他不想,可能是怕女凰更不愿意?嫁给他。”
“这样还?有办法?什么办法?”
姜拂衣被勾起了好奇心,侧过身,手肘抵在桌面,托腮看他。
燕澜一本正经:“可以神交,也可以……”
姜拂衣先问:“神交?怎么神交?”
燕澜凝眸回忆:“我看书?上说,是要先……”
话说半茬,燕澜忽然哽住。
以往这些话题,顶多在少年?时和猎鹿私下里聊过两句,他如今怎么能和姜拂衣一个姑娘家关起门说这些。
姜拂衣好奇心上头,推了一把他的手臂:“书?上说什么?”
燕澜的手搭在桌面上,手指弓起来,指甲抓了下桌面,沉默不语。
姜拂衣有时候挺不喜欢燕澜的墨迹:“你?干嘛这副表情,我知你?求知欲旺盛,又不会嘲笑你?会看这类书?。”
燕澜更要辩解:“那?本书?是猎鹿送给我看的,他说他看不懂,我也必定?看不懂。”
于是燕澜连夜研究完整本书?,并不难懂,也丝毫没?觉得哪里羞涩。
竟是回旋镖,多年?后才扎到身上。
姜拂衣看他这副拒绝态度,估计是没?戏了,摆了下手:“算了,我去问……”
她想说去问李南音,自家小姨是女人,聊起来不会像他一样害羞。
却?见燕澜面色微变:“你?等等。”
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从储物?戒里将那?本书?给翻了出来,递给她:“我讲不清楚,你?自己拿回去看吧。”
姜拂衣眼眸一亮,接过来,不逗他都说不过去:“看不出来啊大哥,还?贴身带着,用得着的时候,打算临时抱佛脚?”
燕澜却?没?表现出任何尴尬:“嗯,书?是猎鹿送我的,他送我的东西不多,我都留着,放在一起。”
他语气平静,姜拂衣听出了一丝伤感。
燕澜逐渐对她敞开心扉,提到猎鹿的次数也逐渐增多。
姜拂衣大概知道,他和猎鹿自小一起长大,猎鹿待他不错,他待猎鹿更好。
会因为怕猎鹿挨打,特意?编写一本入门级的阵法书?。
但长大之后,猎鹿却?来和他争少君之位,两人渐行渐远,乃至决裂。
姜拂衣正想说几句安慰之言,燕澜倏然抬头,看向门外:“有人进?了客栈。”
“我去看看是谁。”姜拂衣立刻起身。
这家客栈并不是岛上最好的客栈,甚至很一般,因为距离无?忧酒肆最近,燕澜才选择住在这里。
且从住下来的第一天,就包下了整个客栈。
原本的住客继续住,离店之后,便空着房间。
不是燕澜霸道,之前担心独饮擅愁混进?来。
入夜之后,后院里住着的掌柜和跑堂,若没?要紧事儿,也不能来前边。
给的钱多,掌柜别提多配合。
而此刻距离天亮约莫还?有半个时辰,不知来者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