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澜只能安慰自己,姜拂衣和漆随梦十一岁相识,可眼前的?两人,已是十二三?岁。
也?就是说,被裹入万物之灵里的记忆碎片,真就是碎片。
只不过是姜拂衣比较难忘的一部分记忆,并非全部。
应该很快就掀过去了。
稳住心绪之后,燕澜捻去?落在?睫毛上的?晶莹雪花,再次朝风雪中的?两人看过去?。
先看姜拂衣。
燕澜给姜拂衣描过“画像”,对她现如今的?相貌烂熟于心。
尾端略微上挑的?杏核眼,高挺的?鼻梁,再加上较为饱满的?唇形,配搭在?一张瓜子脸上,即使不施较为亮丽的?胭脂水粉,也?要比实际年龄显得?稍微成熟一点。
不,不该说是成熟,未免老气。
燕澜斟酌许久,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妥帖的?词,诱人。
犹如树上刚成熟的?苹果?。
而少?女时?期的?姜拂衣,和现在?的?差别竟然不是很大。
仅仅是更为青涩一些。
想来也?是,姜拂衣被钉进棺材里时?,也?就十六七岁,沉眠期间,身?体?停止了生长。
但瞧她此刻像是生了病,过分白皙的?面色透出几分恹恹的?惨白。
与姜拂衣作对比,漆随梦的?变化极大。
成年的?漆随梦,剑眉不过于锋利,凤眸不突显精明,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君子之风的?温和。
但少?年时?期的?他,明明五官脸型只是等比例缩小了一些,却突显着一种截然相反的?气质。
燕澜一贯比较相信“相由心生”四个?字,年少?不曾失忆的?漆随梦,恐怕是个?既锋利又精明的?人。
……
“珍珠,你千万不要睡着了,咱们很快就可以走出这座雪山,等到了前面镇子上,就去?给你找大夫。”
“珍珠?”
漆随梦一边走一边喊。
趴在?他背上的?姜拂衣终于咕哝了一声:“你好烦啊,能不能闭上嘴,让我安静睡一会儿?”
漆随梦呼了口气:“不要睡,我怕你睡死过去?。”
姜拂衣转个?脸,再度闭上眼睛:“我都说了,我只是感染了风寒,适应一下就好,没事的?。”
姜拂衣也?是难以置信,云巅国的?北方地区,隆冬时?节竟然比极北之海的?海水还更冷。
但她的?“风寒”之症倒也?不是因为冻着了。
自出生起她就待在?海底,上岸后连多晒会儿太阳,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起了大片的?日光疹。
不只她要适应岸上的?生活,她的?身?体?也?需要慢慢适应。
但姜拂衣知道这些都只是小事儿,石心人不会因为这点小问?题就死掉的?,熬几天身?体?便会适应,之后将会免疫。
漆随梦停下脚步,双臂艰难使力,将她朝上提了提:“等咱们抵达神都,就再也?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
姜拂衣嗤笑:“去?神都也?不一定能找到我爹。”
天阙府君只是一个?目标罢了。
漆随梦继续前行?:“但我的?家肯定是在?神都,我被丢掉的?时?候虽然才两三?岁,但我稍微有一点印象,身?边环绕的?家人都穿着好看的?衣裳。将我捡回去?的?老乞丐,也?说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穿着好衣裳,他拿去?当铺,当回来大半年的?饭钱。”
姜拂衣想睡不能睡,烦的?不轻,说话很不客气:“家中有钱又如何,你是被丢掉的?,回去?神都,指不定再被丢一次。”
漆随梦也?不生气:“我家中肯定是在?乎我的?,也?一直在?找我,不然那?个?人也?不会将我丢去?遥远的?北境。”
姜拂衣又问?一遍:“丢掉你的?人,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漆随梦摇头:“太小了,记不住,梦里出现时?,那?人总是狰狞恐怖的?一张脸。但那?人的?手很暖,一直牵着我,有一股熟悉感,又让我觉着没那?么可怕。”
一路说着话,终于走出了这座雪山,抵达一个?镇子上。
漆随梦非要背着姜拂衣前往医馆。
姜拂衣强调了许多次用?不着,大夫诊断不出她的?问?题,她熬几天就会自愈。
但她头昏脑涨,迷迷糊糊,没太多力气和他争辩。
镇子不大,仅有一家医馆。
大雪纷飞里,姜拂衣被这倔强的?少?年背去?了医馆。
但漆随梦一路积攒下来的?钱,只够大夫诊脉,大夫开了方子之后,见他们没钱抓药,便将他们给赶出了医馆。
正合姜拂衣的?心意,凡人大夫说的?病情根本不对症,开出的?药方自然也?没用?处。
漆随梦又背着姜拂衣回到之前的?雪山脚下,找了一处山洞。
姜拂衣差不多已经?陷入昏迷,她知道这是最顶峰的?一波适应,醒来之后应该就会自愈。
隐约听见漆随梦说,他要去?山里打些猎物,拿来换药钱。
病恹恹的?姜拂衣说不出话,也?无所谓。
漆随梦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即使没有什么修为,生存能力惊人。
等姜拂衣恢复意识的?时?候,漆随梦已经?蹲在?洞口煎药了。
而姜拂衣已经?感觉身?体?舒畅了不少?,漆随梦端来的?药,她反复犹豫,不想浪费他雪中狩猎换药的?苦心,还是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头脑仍有一些昏沉,继续睡下了。
朦胧之中,姜拂衣听到远处有吵嚷的?声音。
说来难懂,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在?适应岸上环境的?过程之中,变得?越来越强了。
就比如这些响动,在?此之前她是听不了那?么远的?。
姜拂衣清醒过来,走到洞口去?,发现漆随梦正在?远处的?石头上站着。
而更远的?地方,或分散或聚拢着一些火把,有一群人正通过雪中的?脚印搜寻。
似乎是镇上的?衙役,在?看到漆随梦之后,立刻狂奔而来,口中还大喝着:“就是那?个?人!”
漆随梦伫立不动,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