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这脑回路——
情理之外, 意料之外,总之非常不符合常理。
祁知辰觉得自己目前的伪装,就跟蜘蛛网一样, 到处是洞, 但是又偏偏奇迹般能连接起来, 当然,说不定哪一天就被撞上来一只小飞虫给戳破了。
戳破只是时间问题,问题是想补也不知道从哪里补。
只能在那一天到来前, 尽量多尝试一下,最好能变回人类,或者多找几个强大种族,开启自己称霸世界的——咳, 开个玩笑。
如果复盘一下, 最开始的暴露,其实就源自于申光乐那来自特异局的相亲对象。
但那时有千面特殊能力加持, 他透露出作为特殊返祖者的“陆分”与普通人类祁知辰之间的特殊关系, 希望这种警告,会让特异局在调查他的时候有点分寸。
——至于不调查?
祁知辰估摸着, 自从他和分体一同出现的那一刻,别说他真实身份了,就连当晚医院内窜进来的流浪猫都要被查一下祖宗十八代。
现在的大数据时代,他能够做好的最坏打算,就是坦白一部分真相, 比如伪装成一个返祖者。
没办法,谁能想到特异局居然也会有相亲这种朴素的活动。
结果, 好几天过去了,除了自己本人充满了异常外, 周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连个上门□□的都没出现。
难道一个陌生组织返祖者的威慑这么厉害?还是自己已经身家清白到了这种程度?
他本来以为可能是特异局日理万机,非常繁忙,看不上这点小小异常,结果——
你一个特异局战斗部的队长,关注的重点居然在这个上面?
都这个时候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吧?
如果说他们这组织没暴露前,对一切可能涉及人员进行调查还好说,这都已经正大光明开始合作了,有什么好打听的?
祁知辰压下心底的迷惑,思索片刻,选择主动出击:“你这么好奇——你和祁知辰很熟吗?”
陆黎顿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重要吗?”
祁知辰目光陡然锐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回击方法:“那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就仿佛两人在半空中进行了一番隐形的刀光剑影,最终以陆黎的沉默告终。
云朵又悄然移开,正午过于灼热的太阳洒落,两个人相隔数米一动不动,顶着烈日晒着太阳,路过的流浪小猫眯都莫名其妙地嗷了一声。
陆黎沉默的时间有点久,祁知辰觉得气氛莫名有些诡异,他本来只是化用了陆黎的问话进行反击,现在一回味,总有种意味不明的奇怪感。
是啊,他问出这种问题来,又是想得到什么回答?
“你要是实在好奇,直接去问他本人就好了,”祁知辰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今天受到的精神刺激太大了,他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先走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到陆黎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你说的也有道理。”
——什么?
祁知辰已经触及结界,跨入了天使领地内部,而陆黎最后那一句话还在脑海里反复回荡。
有道理?什么有道理?
直接问本人吗?
祁知辰浑身一个激灵,突然间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当即心脏咚咚咚跳了起来。
等等,陆黎这意思是,他要过来直接问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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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申光乐和木桃确认好了任务细节,做好任务记录,并且和特异局方确认了本次行动后续措施的落实之后,刚出破烂小屋准备活动活动身体——
就看到这位神通广大的天眷坐在一块形状规则的石头上,手撑着头,眼神悠长而深邃。
这——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申光乐伸懒腰的动作都放小了一点,还没迈出一步,就看到这位天眷缓缓扭头,看向了自己。
“下午好?”申光乐试探性的打了个招呼。
这个返祖者,听木桃说是叫陆离,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点。
申光乐正这样想着,就听到此人缓慢吐出来几个字:“是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呢?”
申光乐:“——什么?”
自从陆离说出那句话后,祁知辰就莫名有些坐立不安。
手机被他放家里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来信息,来了信息要怎么回,陆黎会旁敲侧击还是直截了当,文字聊天应该看不出来情绪,但是太假了会不会不太好——
他恍恍惚惚地就这块石头坐了下来,又不敢想太深。
领地内确实没有天气变化,但是外边有,他生怕把江城气象局逼疯了。
“如果有一天,”祁知辰决定问问旁观者的意见,于是他对申光乐道,“你发现,你熟悉——可能也不是那么熟悉——的人,你发现他居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熟悉,甚至有可能是一个敌人,那你会怎么想?”
申光乐:“……”
申光乐发现眼前这位天眷,居然真的是在认真询问他的意见。
为了维持友好的同事关系,他思索片刻,谨慎道:“这个熟悉的人,大概是怎样熟悉的程度?”
祁知辰迟疑:“四年多没见,曾经在一起上过不到一年学的……同学?”
这可真的是太熟悉了。
“……”申光乐从自身角度,实事求是,“实话说,我可能都不一定记得这样一个同学。”
祁知辰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和陆黎之间一点都不算熟悉。
他突然忧伤了起来,又换了个角度问道:“那如果其实是你一直单方面喜欢着这个并不怎么熟悉的同学呢?”
申光乐更加谨慎了:“那这个并不怎么熟悉的同学,他也喜欢这个‘你’吗?”
对面的人没说话。
三秒钟的沉默后,申光乐果断转移话题:“那这个有可能是敌人,是什么程度上的敌人?”
祁知辰给出了自以为比较中肯的描述:“大打出手,赶尽杀绝。”
申光乐:“……”
申光乐觉得这一不小心就要跳转到法制频道了,思索片刻:“那如果这个‘你’和那个并不怎么熟悉的同学之间,‘你’比他厉害许多,而且‘你’确实很喜欢,就算成为敌对关系了也不想放弃——嗯,虽然可能三观不太正确,但他如果反抗不了你,你完全可以强制爱。”
祁知辰:“……”
祁知辰面无表情:“你不要总是用‘你’这个人称,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如果——那如果你们两个实力差距不太大呢?”
他也不知道陆黎到底有多能打,传闻非常夸张,但目前没见过他出手。
“我知道,不是你,是如果有一天的你,”申光乐道,“如果实力差不多,要不早早就坦白从宽,要么就瞒到底,万一被发现了——”
他解释自己的思路:“按照你的说法,到最后打起来,你又不一定——是如果有一天的你又不一定舍得下手,还不一定打得过,是吧?”
祁知辰静静地沉默了。
江城气象局疯了,看着莫名其妙的瓢泼大雨,百思不得其解。
“那——”祁知辰犹豫了一下,“如果强制爱的话,判刑会判多久?”
申光乐一时间情绪非常复杂:“一般到这种时候,都已经是法外狂徒了,还考虑啥判不判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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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番没有结果,徒增大雨的讨论。
祁知辰顶着天眷的伪装,再次乘坐申光乐号伪装回到家,美名其曰和天使有工作上的要事商量。
随即他一头栽床铺之中,又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天花板。
明明是大学毕业后美好休闲时光,怎么感觉比打工人还累。
千面的面具还剩一个,之前变成天使的用了一个,变成天眷又用了一个。
这东西储存上限就三个,也就是明天要是不凑巧,又是个有脸的异族,那他为了保持目前岌岌可危的身份,后天就得重复变个千面,来补充面具。
然后还得变人鱼存点人鱼泪珠,变稚童存点大米饭,变幽魂存点能沟通人魂的纸——还好昨天已经薅够天使的羽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