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公主大怒,但又的确说不出个所以然。当初找萧德音,就是因为萧德音最没有理由对薛芳菲下手,萧德音是薛芳菲最好的朋友,世人皆知。就连永宁公主自己都没料到,萧德音会答应得这么顺利。她以为萧德音是个识时务的,没料到那是因为萧德音根本有恃无恐。
在场的人顿时感到一阵荒唐,当初薛芳菲与人私通一事,燕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这女子仗着美貌如此不安分,沈状元对她如此之好,她却不满足,实在是燕京城的耻辱。可如今看来,当年天下人都错了。那莫名背负着骂名的女子,原来才是最可怜的人。
萧德音心中砰砰直跳,然而面上却镇定自若道:“无论公主殿下现在怎么往民女身上泼脏水,民女也不会改口的。至于公主殿下莫须有的诬陷,也不会有人相信,芳菲与我是好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我没有必要加害芳菲,和公主你不一样。”
那般美丽的、聪慧的、温柔的夫人,却被情同姐妹的好友欺骗,被承诺共度一生的丈夫残忍杀害,被公主以最残酷的手段羞辱。她做错了什么呢?她什么都没做错,若说真的做错了什么,大约就是爱上了一个无情冷酷,却偏偏要装得深情不悔的人吧!
此话一出,永宁公主大笑道:“萧德音,你装甚么?当年陷害薛芳菲的,不是你么?本宫给了你药,你便乐颠颠地去接了。怎么,现在本宫失势了,你也要顺势来踩一脚,别忘了你是甚么身份,等本宫出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多长?”
“还有我家少爷。”海棠道:“少爷得知了小姐在燕京城出事,立刻赶到京城,以为查到了蛛丝马迹,找到了京兆尹,就能替小姐报仇。谁知道京兆尹却和这恶毒的公主沆瀣一气,居然杀了少爷,还装作是匪寇所害。”海棠惨笑道:“这是个什么世道!天子脚下,竟然有这样荒唐的事发生!若在朝为官的人皆是如此,民不告官不究,民告官牢坐穿,那还设劳什子的府衙。直接告诉天下人,若是平民百姓,受了天大的冤屈也不要说,说了也是白费力气。没有什么敢能为百姓坐主,因为这官,都是要看人脸色的!”
萧德音也道:“民女可以作证,沈玉容和永宁公主的确是合谋陷害了薛芳菲与人私通,然后杀气灭嗣。”
这话一出,何钦高喝一声“放肆”,同在的三人,却也忍不住冷汗涔涔。海棠这番话,已经不止是在说沈玉容和永宁公主的罪行了。是在声讨天下官场,是在指责皇帝。说皇帝任用奸臣,让奸臣危害百姓。
姜元柏忍不住目露惊讶,他认识萧德音,晓得是姜家小姐们的先生,但不晓得萧德音在其中是什么意思。
天子名声岂容这样污蔑,但今日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很快海棠说的一番话就会传到宫中。
海棠的人证诉说完毕,又有一人上前,这人温柔大方,婉约可人,却是明义堂的琴艺先生萧德音。
姜元柏也忍不住看向海棠,海棠说完一番话,早已泪如雨下,但她仍旧执拗地看着三位大人,并不曾退缩。她知道这番话,也许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但这一年来,薛家的出事,全都在映证她说的这一点。
他怎么能让阿狸一个人面对这些豺狼虎豹!
说什么太平盛世,说什么天下清明,实则就是纸糊的清明,轻轻一捅,也就破了。
薛怀远听着听着,忍不住微微闭眼,连手心都在发抖。虽然已经听海棠说过一遍,但再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女儿心疼。
洪孝帝听了后会作何感受,也许会审视过去,也许接下来,会改革吏治,不让悲剧重演。
海棠跪倒在地,将那些年来,沈府里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包括沈玉容是如何与永宁公主暗通款曲,永宁公主在设计陷害了薛芳菲以后,又是如何将所有知情人都一一灭口,手段残忍至极。
薛芳菲的丫鬟似乎都是聪明的,姜元柏想,可惜了。
“你!”永宁公主咬牙,心中怒极。可她旁边都有虎视眈眈的官差,不敢动弹。她心中亦是讶异不已,薛芳菲身边的丫鬟,她都是一个个杀尽了的。就算是这个海棠,也不应该还活在世上才对。可现在海棠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