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直听着的桐儿这会儿也忍不住开口劝道:“姑娘,您也是头一遭来桐乡,舅老爷都不知道矿道如何走,里面这样凶险,您怎么能犯险?”
此话一出,叶明煜差点跳起来,他道:“开什么玩笑,阿梨,你怎么能进去?”
“我不是犯险。”姜梨道:“我知道矿道里面怎么走。”
“我去东山,”姜梨道:“进矿道,由我带那些官差出来。”
“不行,”叶明煜道:“太危险了。再说,你如何知道矿道怎么走?”
叶明煜问:“什么意思?阿梨,你有什么办法?”
“明煜舅舅,”姜梨看着叶明煜的眼睛,认真地开口,“我说,我知道矿道里面怎么走。”
“明煜舅舅,你们之所以觉得麻烦,并不是因为外头看守的人,而是因为不熟悉东山,害怕在里头众多的矿洞里迷路。”姜梨道:“这件事交给我吧。”
叶明煜一愣。
叶明煜虽然奇怪姜梨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但不该问的东西,他也从来不多问。他脑子简单,不愿意去想太过复杂的问题,便道:“好吧,这件事暂且不提,但咱们怎么把那些人捞出来?你想要他们作为人证,就要把他们带离东山。一旦冯裕堂知道你有这个打算,或者猜到,他就会杀人灭口,到时候咱们百忙一场。”
姜梨的眼睛清澈分明,像是一汪溪水,然而其中的坚定便把那一汪溪水,变成了坚硬的磐石。她没有说谎,他真的知道矿道里面如何走。
姜梨沉吟许久,道:“将人藏在什么地方,这个明煜舅舅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虽然桐乡小,但也并非一览无余。她和薛昭从小在桐乡长大,每一个犄角旮旯都曾走过。那些废弃的密室,薛昭曾当好玩的东西与她分享,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现在真的成了宝藏。
叶明煜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这个外甥女形容真诚,温和良善,然而身上有数不清的谜,也让人有时候会觉得,永远无法走入她的内心。
这话也是事实,叶明煜思考的,不是没有道理。
“好。”半晌,叶明煜才道:“但我不能放你一人进去,阿梨,我要跟你一起去。”
“阿梨,现在人是找到了,但东山这头地形复杂,我们暂时找不到办法将这些人全都带出来。还有,便是我们能把人带走,桐乡这个地方我不熟悉,不知道什么地方能将这些人安全藏起来。冯裕堂要是派出人手搜查,很容易能找出他们的下落,毕竟桐乡太小了。”
姜梨还想说什么,叶明煜摆了摆手:“阿梨,我知道你做事有自己的计较,我不会追问你为什么,是什么,但是我是你的家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险。如果今日是我要进矿道,我想你也不会放心地袖手旁观的。”
但姜梨知道,这个可能只是自己为了安慰自己而想出来的,叶明煜说的才有更大可能。但至少,还有人活着,到底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她希望的人证,还有机会找着。
叶明煜的态度也很坚持。
姜梨沉默良久,道:“舅舅说得很对。”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冯裕堂眼中,一朝天子一朝臣,薛怀远已经是个将死之人,薛家无后,这些原来的手下自然也成为了弃子。一个弃子能有什么人能费力相救,反正也没什么人会来救他们,派太多人看守也实在没有必要。
桐儿和白雪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皆是不敢说话。
“因为看守的人太少了,”叶明煜道:“一共只有两人。若不是因为不熟悉地形,说真的,我一个人都能将这些看守打倒,直接把里头的矿工救出来。不过你想,真的人多,冯裕堂怎么会只派两个人来看守,他就不怕什么问题?除非人本来就不多,两个人看守他也觉得足够,自然无碍。”
过了一会儿,姜梨道:“好吧。”
姜梨心中一沉,问:“为何这么说?”
叶明煜一听这话,方才的严肃一扫而光,道:“好!阿梨,你说,什么时候出发?”
叶明煜道:“具体不知道,不过我猜绝对不多。”
姜梨:“现在。”
“舅舅能不能知道,在矿道里采金的矿工,大约有多少人?”姜梨问。
“现在?”
姜梨垂眸,冯裕堂既然有心要折磨那些人,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不过这样不分昼夜地干活,那些官差能撑下来的有几人呢?
“是的,就现在。冯裕堂现在还没想到官差的事,但很快就会想到了。为了以防万一,他会把所有可能成为证据的东西全部清理,官差也在内。所以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必须尽快将那些官差全部带出来。”
“冯裕堂的人太不是东西了,我们趁夜到了矿山,都这么晚了,那些矿工还在干活!”叶明煜提起此事,也是义愤填膺:“这是把人不当人看,实在太可恶了!”
“可是姑娘,你才刚醒……”桐儿提醒。
姜梨问:“舅舅如何确定?”
“我不碍事,明煜舅舅,咱们还得再辛苦一下了。只要将他们带出来藏好,暂时就能轻松一段日子。”
她这话,倒像是自己经常在东山里行走,对里面的境况了如指掌似的。不过这会儿叶明煜却没有注意到姜梨说法的奇怪,而是道:“虽然没有进去,但我们能确定,的确有人在矿道里采金,至于是不是那些官差,因为我不认识过去的官差,所以不知道。”
叶明煜爽快地回答:“没事,阿梨,你有什么,只消告诉舅舅一声,舅舅绝无二话,走就走!”
姜梨喃喃道:“不错,东山山洞的确地势复杂,不明白的人容易在里头迷路,舅舅你们的人及时退出来是对的,否则迷失在里面,容易被困住。”
白雪和桐儿无奈地面面相觑,这舅甥两个,却是一样的胆大包天,做事毫无畏惧。
问起正事,叶明煜也顾不得其他了,就回道:“阿梨,我带人去看了,哑婆说得没错,东山上是有人在矿道里。不过外头有人守着,我们趁着守夜人睡着的时候,走到矿道口,本想往里走,看东山山洞实在太大了,我们找不到路,害怕走散了惊动了旁人,就先退了出来。”
“那咱们就出发吧。”
“我睡醒了,”姜梨问:“舅舅,东山查探得怎么样?”
从决定到出发,也不过半炷香的时间。
“是啊,阿梨,”叶明煜也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他们男子常年在外行走,一夜不睡算不得什么。但姜梨还小,又是女孩子,这样难免会很累。
叶明煜做事虽然粗犷不顾后果,然而这种想到了就去做的性子,却不会畏首畏尾浪费时间,这般雷厉风行正和姜梨的想法不谋而合。一行人便趁着早晨,避开行人,偷偷地出发前去东山。
叶明煜和桐儿这才发现姜梨走了出来,桐儿焦急道:“哎,姑娘,您怎么起来了?”
叶明煜的人马,并没有全部带上。留下一部分还得扮作叶明煜的样子,来糊弄过冯裕堂派来监视他们的人。
姜梨的睡意顿时一扫而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问道:“舅舅,你回来了。”
这一行人除去姜梨总共有七人,在姜梨和叶明煜商量过后,其余六人在矿山门口等着接应他们,叶明煜和姜梨进矿道里头去搜寻那些官差。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将冯裕堂派去看守的人放倒,但为了以防万一,怕他们有特殊的传信办法,从寻人到接人出来,最好在一炷香里头完成。
姜梨猛地睁开眼,从榻上站起身,便见外头风尘仆仆的叶明煜,虽然也是面带倦意,一双眼睛却亮得很。
其实接应人并不难,难的是在四通八达的矿道里找到那些官差,毕竟里头矿道许多,不晓得他们走的是哪一条。桐乡百姓们都不知道东山矿道里头的路径,便是知道的,谁敢为他们带路,都知道那是冯裕堂的地盘。
姜梨是自己醒来的,不知为何,她虽然很累,但大约是因为心系薛怀远,知道如今一刻也不能耽误,便是在梦里,也存着几分清醒,随意准备醒来。她睡得懵懵懂懂的时候,隐约听见桐儿在小声对外头什么人说:“姑娘才睡下不久,她昨夜天亮的时候才睡下的,舅老爷还是再等姑娘休息一阵子吧。”
所以一切的重担,就落在了姜梨身上。
但到底也没休息多久。
这回因着凶险,并没有带上桐儿和白雪两人。姜梨也换上了一身男子装扮,短麻衣,黑裤鹿皮靴,长发束起藏在帽子里,看起来,倒是个眉清目秀的小郎君。却将那分温软的秀丽给一并藏了起来,带了几分英气的锋芒。
叶明煜走后,姜梨也没有闲着。她继续拿起薛怀远的卷宗慢慢看,桐儿和白雪劝她休息一会儿,这么不停歇地看着,难免身子吃不消。但姜梨哪里能听得进去,便是这么默默地看,直到鸡叫三遍,确实觉得困乏,这才上了榻,合衣小憩了一会儿。
叶明煜问姜梨:“阿梨,别太担心,如果找不到他们,咱们就回去,多试几次,总能摸得清楚路,你不必将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叶明煜以为,姜梨对薛家一案太过上心,虽然不知是什么缘故所致,但叶明煜不愿意阿梨因此而伤心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