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夫人连忙扑上去,见周彦邦奄奄一息的模样,眼泪顿时怎么也止不住,对身边的下人急喝道:“快去请郎中!”
当她推开毓秀阁的大门,看到姜玉娥和周彦邦耳鬓厮磨抵死缠绵的丑态时,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愤怒和妒火瞬间淹没了她,沈如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打算跑出去将这桩丑事公之于众,狠狠报复这个伤了她心的男人,和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郎中很快来了,为周彦邦写了几张药方,宁远侯夫人连忙叫人去抓药煎药,一边又亲自为周彦邦的后背涂上药膏。
直到现在,沈如云还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过了一会儿,周彦邦这才悠悠醒转过来,唤了一声:“娘。”
那一夜,沈如云在花园里偶遇了姜梨,得知周彦邦的去向,挣扎几番,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的一腔思慕,也去了毓秀阁,打算与周彦邦“偶遇”。至少与周彦邦说上几句话,让周彦邦记住自己,晓得有这么个人,而不是一个陌生人。
宁远侯夫人的眼泪落在手背上,心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不得伸手打周彦邦两下,却又舍不得下手,只道:“你这是做的什么事!”
众人看得到结果,却无人知道那一晚具体的发生了什么,甚至连周彦邦和姜玉娥可能知道得也不甚清楚。最清楚莫过的,正是沈如云。
周彦邦也说不出来。
宫宴上的那一晚,众人看得见结果,宁远侯世子周彦邦和未婚妻的堂妹姜玉娥宫中私会,颠鸾倒凤,还意图轻薄中书舍郎的妹妹沈如云。宁远侯世子并不如表面上起来是个翩翩君子,而是色胆包天。
做的什么事?从昨夜到现在,他都晕晕乎乎什么都不清楚。
沈如云有些心虚。
宁远侯夫人又道:“你和姜玉娥搅到一起便算了,左右也只是个庶子的女儿,实在不行,纳进来做个贵妾也就是了。可你好端端的去招惹沈如云做什么?那可是中书舍郎的妹妹,如今皇上最是看重沈玉容,你招惹沈家,皇上势必对你不喜,也对咱们宁远侯府心生不虞,你父亲才会如此生气。”
沈玉容定定地看着她。
周彦邦只听得头大。他何时去招惹沈如云?他连沈如云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中书舍郎的妹妹,昨夜出事,她声泪俱下地控诉时,周彦邦才第一次看清楚这女子的模样。对这么一个陌生女子,他如何会去轻薄?周彦邦自己都想不清楚。
他的目光十分尖利,“嗖”一下直接钻入人的心里,将人心里所想全都窥探得一干二净。沈如云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道:“不错!”
“你之前不是说你中意的是姜家二小姐姜梨,既是中意她,如何又会找上姜五,还有沈如云?彦邦,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沈玉容不怒反笑,看着沈如云,问:“哦,真是他做错了?”
姜梨?周彦邦一愣,背上鞭笞留下的疼痛一瞬间都被他忽略了。周彦邦想了起来,昨夜里,他分明是在毓秀阁约见的姜梨,怎么会变成姜玉娥?那时候他眼见着毓秀阁来人,以为姜梨前来赴约,心中喜不自胜,才会情不自禁。难道那时候起,来的其实就是姜玉娥?
沈如云不以为然,回道:“哥,做错事的不是我,是宁远侯周彦邦,你怎么还来怪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大哥?”
见周彦邦呆住不说话,宁远侯夫人问:“你怎么了?”
“你做得太过分了!”沈玉容道。
周彦邦回过神,敷衍道:“没事。”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实在无法平静。
屋里,沈如云正与沈玉容对峙着。
姜梨会变成姜玉娥,这是怎么回事?那封纸条是让人送到姜梨手上的,回报的人也说清楚了,姜梨是拿到了这张纸条。这种重要的东西,姜梨也定然不会随手乱扔让人捡到。
沈府的下人们都晓得两位女主子待人苛刻,因此做事一丝一毫也不敢分神,十分小心。
周彦邦又想起昨夜沈如云引来人群后,姜梨也站在人群之中,望着他的目光里并无一丝惊讶,平静得让人齿寒。
而发泄的办法,自然是折磨下人了。
她早就知道了!
即便如今的主子归为中书舍郎,看上去也十分宽容仁爱,但中书舍郎的老娘还有他的妹妹却不如沈玉容那般好说话。两个女人生来脾性里就带着些刻薄,尤其是在沈玉容官运越发亨通的现在,两个女人的脾气也渐渐增长,好似为了弥补过去的苦难,便要将从前所受的苦全都发泄出来似的。
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周彦邦只觉得浑身上下冷得发抖,身体越是冷,心里头仇恨和愤怒的火苗却是越蹿越大,越来越旺。
家仆们低着头认真做事。
姜梨不想来赴他的约,就干脆和姜玉娥合起来陷害他。姜玉娥千方百计想要嫁进姜家,姜梨一定是早就知道这事,才把这张纸条给了姜玉娥。
沈家。
如此一来,她就能站在人群里,冷眼看着自己的丑态!
郎君无情,妾却有意,这可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沈如云精心布置的“壮举。”
周彦邦心中出离地愤怒。
姜梨的笑容冷淡了些。
便是他再傻,也知道经过昨夜的事情后,他的仕途算是全都毁了。从国子监出来的门生,第一个必须的便是德行。他的德行经过如此多人的验证,已经成了个笑话。洪孝帝不喜,他便没有在仕途上大展拳脚的机会了!
喝醉了的周彦邦偶然见到沈如云,色心顿起,才会突然生出非礼之举,是这样?
这一切,都是拜姜玉娥和姜梨所赐。
“不过,”桐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道:“不曾听过周世子之前和沈家小姐有什么干系啊,他们又是怎么搅到一块儿去的,是意外么?”
周彦邦恨姜玉娥,更恨姜梨。姜梨对自己的真心视而不见,弃如敝履,不来赴约就算了,竟用了这么一种折辱人的法子,毁了自己一生。
桐儿大力点头,随即又看着姜梨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周世子和这么多女人牵扯不清,这还没成亲呢……如此看来,此人真不是什么良配,姑娘和他早早地撇清关系也好,就让他去祸害其他人好了。”桐儿十分庆幸姜梨早已和周彦邦解除了婚约,否则如今伤心的就不是姜幼瑶,而是姜梨了。
这是个恶毒的女人!
“五小姐也不可能做正妻吧?”白雪跟着道:“周世子不还有个沈家小姐牵扯着的嘛?便是沈家小姐的地位,也要比五小姐高得多,如果要给五小姐交待,就更要给沈家小姐交待,沈家小姐和五小姐之间,肯定会先迁就沈家小姐的。”
见周彦邦似乎浑身上下都发起抖来,宁远侯夫人有些着急,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再让郎中来瞧瞧?”
连桐儿都看得出,经过这么一出,姜幼瑶是不可能再入周彦邦的门,姜元柏绝不会允许姜幼瑶这样轻贱自己,辱没姜家的名声。
“不用了。”周彦邦强忍着背上的疼痛和心里的寒冷,道:“娘,接下来应当怎么做?眼下的我和姜五小姐、沈家小姐都有了牵扯,我当如何?”他牵起嘴角,“和姜幼瑶的亲事,应当不可能了吧?”
既然姜梨都这么说了,她们也只能作罢。桐儿问:“那如今周世子到底要如何,是要娶五小姐过门么?我瞧着老爷一定不会再让三小姐嫁给周世子的了。”
宁远侯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今日一早,姜家就派人来了。”她的语气也不知是愤怒还是遗憾,“和姜幼瑶的亲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桐儿和白雪面面相觑。
周彦邦道:“无事,本来我和姜幼瑶的婚事也不应该。”
“此事我并没有证据,光是我的一面之词,她们自然也可以反驳。且如今姜幼瑶无端被毁了亲事,父亲对她本就有愧,心中偏向于她,我说什么都不会被人相信。无事,”姜梨道:“光是这一回和周彦邦的亲事作废,就足以令这母女二人元气大伤了。总归没伤到我,至于她们的真面目,”姜梨微微一笑,“只要我还在这府里待上一日,总能找得着机会。”
宁远侯夫人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奇怪,忍不住看着他。
姜梨摇了摇头。
周彦邦心里却想着,当初和姜幼瑶的亲事本就是他和姜梨的代替,如今这样,也算回到了最初。
“夫人的心太狠了。”白雪却是皱眉道:“这么做,是没有给姑娘留一条活路!看着温柔慈爱,实则却是蛇蝎心肠。姑娘,咱们不能告诉老爷,让老爷看清她的真面目么?”
但他和姜家的渊源,似乎并没有全部断开。
桐儿后怕极了,惊惧地道:“多亏那药被五小姐给喝了下去,若是被姑娘喝了……”桐儿简直不敢想接下来姜梨会遭遇什么事,又双手合十对着天上默念,“这都是夫人在天有灵,一直在暗暗保护姑娘不受伤害,阿弥陀佛……”
“姜玉娥怎么样?”周彦邦问:“我好像得给她安排一个名分。娘,她做妾怎么样?”
两个丫头没有跟着去宫宴,是以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听完姜梨叙述完整个过程,皆是十分惊讶。姜梨倒也没说自己是如何作弄姜玉娥的,只说阴差阳错,该给自己的药酒被姜玉娥给喝了去。
“这是最好的了。”宁远侯夫人哼了一声,“也不看看她自己的身份,若是这个都满足不了她,她就最好打消进宁远侯府的念头。”
姜梨见桐儿和白雪想不明白的模样,便告诉了她们昨夜里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