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微微一笑,眼神比季淑然还要纯澈,她笑道:“母亲的一片好意,姜梨心领了。孙嬷嬷送过来的衣裳,用的是上好的丝绸,繁复的刺绣,还镶着珠宝翡翠,让人一看就欣喜极了。”
啧啧啧,好大一出戏,不过是回燕京,连家门口都没进便给她这么一击下马威。这话如何接?姜梨回府,明明有新做的衣裳,却偏偏要穿尼姑的缁衣,这是什么意思,是对季淑然不满所以不穿季淑然准备的衣服,还是故意要让百姓瞧着元辅府亏待了自己?总归在姜元柏眼里看来,姜梨的这番作为是不顾姜府,对姜府含有怨愤。
季淑然瞧着姜梨含笑的目光,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直觉想要阻挠姜梨继续说下去。可还未等她说话,姜幼瑶便开口接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穿?”
季淑然饱含歉意的安抚,姜幼瑶隐含得色的目光,以及姜元柏看着她微微变色的神情,都被姜梨尽收眼底。
“定是梨儿习惯了简衣素食,暂时不能习惯罢了。”季淑然赶紧道,她直觉不能让姜梨开口,便率先阻拦了下来。
门口还未散去的百姓便是盯着姜梨。
姜梨摇了摇头:“怎会?姜梨到底是女子,女子如何不爱华服?只是……”她遗憾地摇了摇头,“姜梨毕竟七年未曾回府见到母亲,七年也极少通信,母亲不晓得姜梨身长几寸,做的那些华服,竟无一件是合身的。”
周围都静了一静,季淑然喝止道:“幼瑶,别胡说!”又转头安抚地拍了拍姜梨的手,笑道:“你妹妹是有口无心,你莫要放在心上。”
无一件是合身的!
姜幼瑶眨了眨眼睛,突然道:“二姐,你回府怎么还穿着庵堂里的衣裳?母亲不是让孙嬷嬷给你做了新衣裳么,何必穿得如此简陋,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苛待了你呢。”
周围的百姓一片哗然,姜梨的这番话,七年不曾回府便罢了,七年极少通信,只怕不是极少,是根本就没有吧!否则做母亲的做衣裳,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身长尺寸?那是因为七年以来,根本就不晓得姜梨是什么情况,又长得多高了。
姜元柏出声,身边的季淑然笑意僵硬了一瞬,随即更加真切,也跟着握住姜梨的手,笑道:“总算是回来了。”
可真是心狠啊,再大的错,那可是自己亲生的血脉啊!
许是七年不见的女儿突然出现,激发了姜元柏心里的血脉天性,也或许是如今的姜梨模样肖似自己,让姜元柏更加亲近,总之,姜元柏心软了,伸手扶住了姜梨下弯的腰,温声道:“回来了就好,进去吧,你祖母他们还在等着你。”
周围的指点落在姜元柏身上,姜元柏心中暗恼,面上不动声色,季淑然却晓得姜元柏是不高兴了,情急之下季淑然看向孙嬷嬷,这么大的事,孙嬷嬷回来的途中怎么一点都未曾提过,否则她精明一世,如何能让姜梨个小丫头拿了筏子?
即便这文人的风骨只是伪装。
孙嬷嬷心中也是叫苦不迭,她之前将那些衣裳给姜梨,姜梨不穿,孙嬷嬷问她为何不穿,姜梨只说不喜欢穿这些,孙嬷嬷便也没劝,只以为姜梨是使性子,甚至觉得这样使性子更好,回府的时候正好是个把柄给季淑然拿捏,让姜梨吃个闷亏。
姜幼瑶继承季淑然的美貌,精致小巧如瓷器,姜梨却像是长养在深山里的一树梨花,清落高洁,气质卓然,更像是他们文人的风骨。
那时候姜梨只说是不喜欢穿,没说是不合身啊。孙嬷嬷想着之前姜梨的种种行径,不由得恍然,敢情一开始姜梨就挖了坑,正等着夫人三小姐往里跳呢!
姜元柏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这个女儿。七年不见,姜梨的变化之大,几乎让他认不出这是自己原先那个性烈如火的女儿了。他总觉得姜梨的性子更像叶珍珍,做事简单粗暴,不知变通,更是不懂低头。如今听闻百姓之言,姜元柏突然发现,长大了的姜梨,便是容貌上,就更像自己,比姜幼瑶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