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腔作势!沈故渊很纳闷,到底是谁把宁池鱼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以前的她,分明耿直又单纯,有什么说什么,绝不遮遮掩掩。现在可好,牙尖嘴利,不露心思,看得他真想掐死她!
“心病?”池鱼笑了笑:“那他可能是高兴吧,昨儿终于达成所愿,想必不久就能离开这里了。”
“欢好这东西,未必跟感情有关。”池鱼平静地道:“先前您不是也对我没有感情,在外力的作用下,照样与我欢好吗?而我,说白了,只是为了救叶凛城罢了。”
达成所愿了?郑嬷嬷一愣,眼珠子一转,立马拍了拍大腿:“原来是这样啊!”
眼睛一眯,沈故渊冷笑:“那你还能与我欢好?”
“嗯?”
“那不就得了?”池鱼耸肩:“一样的道理。”
“主子的目的,不就是让姑娘你姻缘得成吗?现在完成了,他的确是可以走了。”郑嬷嬷道:“但他却突然病了,想必……就是不想走。”
“不是。”沈故渊摇头,她的恨意在后头已经放下了,只是不爱了,所以冷漠罢了。
池鱼轻笑:“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池鱼想了想,问他:“你觉得,后来,我对沈弃淮那种冷漠的态度,是因为我还恨他吗?”
郑嬷嬷看了她一眼:“主子不想走的原因,姑娘觉得,当真与您没关系吗?”
“不然呢?”沈故渊皱眉:“你不生我气,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池鱼沉默片刻,低声开口:“嬷嬷,我被人伤过,伤过很多次之后,就再也不会自作多情了,宁肯相信别人恨我,也不会再怀疑别人爱我,您懂吗?”
池鱼觉得好笑:“王爷以为,我是在闹脾气?是因为生你的气,所以这个态度?”
郑嬷嬷一愣,眼里陡然涌出愧疚来:“这也怪我……”
郑嬷嬷都说,夫妻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床尾都和了,她为什么还这样?
“不怪嬷嬷。”池鱼摇头:“只是沈故渊这个人以后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我不会管他。”
抵死的缠绵,汗落掌心的热情,云雨欢腾的极致,沈故渊不尽兴是不可能的,然而一大早就听她说这种话,他很是不悦,起身道:“你还要跟我闹多久的脾气?”
“姑娘。”郑嬷嬷皱眉:“您若是当真打心底不想管,嬷嬷今日也就不来了,可您……分明没能放下他,又何必逞强?”
“要是尽兴了,还请兑现自己的承诺。”系上外袍的系带,池鱼起身,整理好嫁衣,平静地看着他道:“要是不尽兴,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放不下是一回事,会不会去做表现出放不下心思的行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啊!池鱼摇头:“嬷嬷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
“……”
“那……”郑嬷嬷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我自己想想办法吧。”
池鱼头也没回:“昨晚王爷可还尽兴?”
池鱼颔首,目送她离开。
“你要去哪里?”沈故渊闭着眼睛开口问。
“你分明放不下,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叶凛城靠在门边,啧啧摇头。
茫然地看了他两眼,池鱼起身,捡起自己的衣裳,一件件地穿上。
池鱼回头瞪他一眼:“你也不知道回避?”
她侧头,沈故渊就躺在她身侧,伸手搂着她,一双美目紧闭,没有再像上一次那样直接扔下她离开。
“我?”叶凛城好笑地道:“我是你夫君,有什么可回避的?”
天色破晓,池鱼动了动身子,刚曲起腿,红色的绸缎就从腿上滑了下去,冰凉又柔和。
池鱼眯了眯眼。
外头下起了小雪,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
叶凛城立马改口:“就算不是夫君,老子也霸道惯了,去哪儿都不回避的!”
思来想去,沈故渊果断地咬开她脖颈上系着的绳带。
没好气地摆了摆手,池鱼道:“先想想什么时候离开京城吧,你保不齐就又被抓回去了。”
他不是个会哄女人的人,虽然也常常笑尘世里的痴男怨女,总有因为口舌而毁姻缘的傻子在。但当真轮到自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让她别生气了。
“你别急。”叶凛城道:“除了踏霄,所有人都已经被我赶走了,现在没人能再把老子抓回去!”
沈故渊瞧见了,眼里神色很复杂,白发垂落下来,覆盖住了两人的身子,他低头,怜爱地含了含她的唇瓣。
这么有自信?池鱼哼笑:“双拳难敌四掌,咱们还是先走为妙。”
这人是表现变脸的?池鱼想笑,但压根笑不出来,唇上被人一吻,压着的委屈止也止不住地顺着眼角往下流。
“别啊。”叶凛城终于吐露了心声:“我热闹还没看够呢!”
沈故渊眼里有痛色,好像在懊悔什么,懊悔之余,脸上神色难得地温柔起来。
池鱼哭笑不得,叉腰看着他问:“你还想看什么热闹?”
池鱼是做好了再被蹂躏一次的准备的,但没有等来狂风暴雨,倒是迎来了一阵微风和煦,她有点怔愣,睁眼看着身上的人。
“听闻朝廷花了天价,请了一尊金佛进宫。”叶凛城搓了搓手:“我还想看看那金佛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这回,没有上回那般凶狠,轻轻一咬,牙印都没敢留,他便轻吻上去,辗转安抚。
贼心难改啊!池鱼跺脚:“你又想偷东西?”
脑子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是怎么回事,身子就已经把人扑压在了地毯上。柔软的地毯上散落着她大红的嫁衣,把人按在上头,沈故渊喉结微动,张口就咬她。
“这哪里能算是偷?”叶凛城神色严肃,一本正经地道:“我给它换个地方放而已嘛!”
不对劲,很不对劲。
“别的东西也就罢了,金佛你怎么偷?”池鱼比划了一下:“那么大,给你你也搬不走啊!”
沈故渊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狂了,方才还只是想让宁池鱼给他服个软,好好跟他说说话,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眼下这样。捏着她,他本来也只是想欺负她一下,让自己心里好过些,谁知道她这柔软温暖的身子,竟然引得他凡心大动。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叶凛城摸了摸下巴:“况且,你也不是很想离开京城,就暂且先住一段时间吧。”
很疼,但这点程度,池鱼已经不觉得奇怪了,叫唤都懒得叫唤,任凭他处置。
说罢,转身就继续回去喝粥。
叶凛城就当真那么重要?沈故渊眯眼,手上力道更重,揉捏着她的腰身,恨不得给揉进自己的骨头里。
池鱼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感觉这人好像是为了她留下来的,又好像不是。
池鱼轻笑,睨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着别处,淡淡地道:“只要王爷说话算话,事后放了叶凛城,要怎么对我都没关系。”
上回皇族避难,不得已闯了太祖陵寝,孝亲王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连续好几日都梦见太祖,是以决定请金佛回来,在宫中做法事,然后把金佛放进皇陵。
神仙是不重欲的,上一次是郑嬷嬷捣的鬼,这一次没有。但……该死的,他怎么还是有反应?手的反应甚至比脑袋更快,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就已经捏着她的腰在往自己身上压了。
为了这仪式,孝亲王不眠不休两日,将皇族中人全部召集,一起跪在宫中做法。
她分明是怕他的,只要有碰触,身子都微微发抖,可这双眼里却偏偏满是无所谓的神情,反而显得他很狼狈。
池鱼跪在队伍的最后,无奈地道:“我怎么也要来?”
狠狠掐着她纤细的腰,沈故渊道:“我以为你不会答应。”
沈知白跪在她旁边,低声道:“你也是皇族中人,宁王可是太祖封的王位,世袭的王爷。”
“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池鱼眨眨眼:“您自己提的要求,怎么就成了我报复您了?”
池鱼不吭声了,沈知白扫了一眼她高高梳起来的妇人发髻,摇头道:“你可真是意气用事。”
沈故渊僵硬地站着,感觉到自己身前贴着的美好线条,看着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沙哑着嗓子问她:“你现在是在报复我吗?”
“抱歉。”池鱼道:“没让你来。”
大红的鸳鸯褙子、并蒂莲的外袍、绣着鹣鲽的贴身衣裙,宁池鱼眼里波澜不起,伸出藕臂攀上他的脖颈,勾唇问他:“王爷是要这样才肯放了叶凛城,是吗?”
“有什么关系?”沈知白耸肩:“我也不想去,要真去了,当真会忍不住抢亲。”
她抬头看着他笑,贴着他的身子,将自己身上的喜服一件件地脱掉。
她是一早就想过小侯爷可能会来,与其到时候场面无法控制,那不如提前给他去一封信,叫他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去她所在的宅院里。
乌发漫散,衣襟微开,面前的女子身子轻轻颤着,动作却是大胆,扯了他的腰带,解开他外裳的系带,竟然就直接钻进他的怀里,将他的外袍系带重新系上,把她自个儿也拢在了他的衣裳里。
沈知白当真是听她话的,甚至还把沈故渊给糊弄了过去。那天他没来,她省了很多力气。
“王爷不是想要我的身体吗?”池鱼微笑,眼里的红色褪去,眼波盈盈,却是看不清情绪了。一手勾着他的腰,一手扯着他的腰带,轻声道:“我给你啊。”
池鱼由衷地道:“多谢你。”
喉头微动,沈故渊起身就想松开她,然而刚要站直身子,腰带竟然就被人勾着拉了回去。
沈知白摆手,叹息道:“我只是有点不高兴,你竟然宁愿随便嫁个人,也不愿意嫁给我。”
“咯咯咯。”池鱼笑得眼睛眯起,盈盈泛光:“是啊,多谢王爷,跟我道歉了。”
池鱼失笑:“小侯爷,我这样的人嫁给你,不是太委屈你了吗?”
手微微一僵,沈故渊瞬间有些狼狈,眼神闪烁片刻,别开头咬牙道:“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那是你觉得我会委屈,实际上,我会很高兴。”沈知白道:“虽然我可能会找不到礼堂的位置,把你牵到别的地方去,但只要能三拜行礼,那就行。”
“您说笑了。”池鱼轻笑,仰头看着他:“不是已经伤过了吗?”
池鱼笑了笑:“有缘无分啊小侯爷,相约来世吧。”
“宁池鱼。”沈故渊半阖了眼,眼里杀气顿起:“你别以为我当真不敢伤你。”
可不就是有缘无分么?就像他在月老庙求的那根签一样,什么结果都不会有。
“连发狠起来的样子都很像。”池鱼咯咯直笑,眼神冷漠:“不过,也有不像的,至少他没威胁过我。”
沈知白叹了口气,不经意地一抬头,却看见右前方的沈故渊在侧头看着这边。
沈故渊暴怒,伸手就狠命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抵在背后的隔断上:“你说什么?!”
微微挑眉,沈知白低声道:“池鱼,你有没有觉得,三皇叔最近变了些?”
“沈弃淮啊。”红着眼笑着拍手,池鱼咬牙切齿地道:“这股子恶心劲儿,真是跟他一模一样!”
池鱼头也没抬:“什么变了?”
“像谁?”沈故渊冷哼。
“我也说不上来。”沈知白道:“但他好像有喜怒哀乐了,鲜活了不少。以前像个画里走出来的仙,不食人间烟火的。”
浑身发抖,越抖越厉害,池鱼双眼通红,定定地看了面前这人半晌,一字一句地道:“王爷知道自己现在像谁吗?”
池鱼不予置评,盯着地面想,沈故渊哪能有喜怒哀乐啊,这七情六欲之中,他顶多占一个“怒”,没事就怒火冲天的,也不知道吓唬谁。
“怎么?”沈故渊嗤笑:“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怎样都随我吗?这就怕了?那叶凛城可就出不来了。”
号角声响,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孝亲王站在祭祀台子上,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要敬奉太祖的话,然后就让高僧做法。
眼里顿时涌上恐惧,池鱼白着脸,往后退了三大步。
按照规矩,皇室中人都得守夜,但年纪大的人可不会老老实实一直跪着,都借着身子不舒服的由头去宫殿里歇息。所以到傍晚的时候,跪着的都是一群老实巴交的晚辈。
一股子火气从心里直冲头颅,沈故渊气极反笑:“好,叶夫人真是有情有义。既然你愿意,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没有利用价值了,不是还有身体吗?”
“你困吗?”扫了一眼旁边跪坐着睡着的各家侯爷世子,沈知白小声问了池鱼一句。
捏紧拳头,池鱼道:“我现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如果为难我能让王爷心里舒坦,把人放了,那也随您。”
池鱼这三天就睡了一个好觉,此时也忍不住打呵欠,道:“眯一会儿吧。”
“哟,奋不顾身给人挡攻击还不够,现在还要为了他来求我?”沈故渊眼里骤然涌了黑雾,唇边却是勾了笑,似嘲似讽地道:“是不是为了他,我要你怎么样都行?”
沈知白点头,守着让她休息。
心里憋屈,池鱼咬牙,眼眶微微发红:“那您直说吧,您要怎么样才愿意放了叶凛城?”
天渐渐黑下来,四周都很是安静,只有人绵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池鱼正养着神,冷不防的,好像听见衣裳摩擦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宁池鱼。”沈故渊不悦地道:“我脾气不好,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警觉地睁开眼,池鱼抬头,就见那尊比人还高的金佛安静地伫立着,四周的人都垂着头打瞌睡,没有人动弹。
池鱼僵硬了身子,缓缓抬头看他一眼,嗤笑道:“真是对不起,我没有摆正态度,要不我现在给您磕个头,您把人放了?”
幻听了吗?池鱼疑惑地摇摇头,又盯着那金佛看了许久,确定没有别的动静了,才继续休息。
强硬地把她的手拉回来,沈故渊沉声道:“你既然是来求我的,就别摆着这张让人看了就不想帮忙的脸。”
沈故渊站在远处的宫殿屋檐下,揣着红袍袖子看着那尊金佛,一头白发被夜风吹得飞扬,脸上还有病态的嫣红。
沈故渊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他刚接到通传说她来了,想摆摆架子都没忍住就让人把她带进来,怎么却成了故意让她站半个时辰了?
“主子,您先进去休息吧。”郑嬷嬷低声道:“不用您来守着的。”
“不劳王爷费心。”池鱼抽回手,平静地看着他道:“人在寒风站久了,都是会凉的,您既然想给我教训,让我站半个时辰,现在又假惺惺的干什么呢?”
“无妨。”沈故渊摆手。
宁池鱼的身子一向是很温暖的,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见,沈故渊莫名觉得慌,想传点温度给她,但他自己也没有。
他不想睡觉,不然,真被困在那梦魇里醒不来了也不一定。
他的手已经算很冷的了,结果一握她的,才发现她更冷。
法事做了两天,金佛就要入皇陵。孝亲王只选了一些信得过的人跟着,其中自然有池鱼和沈知白。
眉心一皱,他伸手就将她拉过来:“你怎么这么凉?!”
“孝皇叔最近真是操劳。”沈知白叹息:“人都瘦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吓了一跳,宁池鱼嘴唇泛白,整张脸也憔悴得很,只有眼睛勉强有些精神,脸色难看极了。
池鱼想起上次孝亲王在陵墓里磕头的场景,耸了耸肩:“他是真的很敬重太祖。”
沈故渊终于看向她,轻笑道:“我能怎样?倒是要问叶夫人,你想怎么样?”
上回进过皇陵的人,都被他喊去一一谈话,命令所有人封口,不得泄露皇陵所在,否则诛连三族。这回去,也只带了禁军在山下守着,上山的时候,那金佛全靠皇族中人来抬。
又好气又好笑,池鱼身子微微发抖,盯着他问:“你想怎么样?”
沈知白和沈故渊都在抬佛的人选之中,然而,池鱼扫了一眼沈故渊的脸色,微微抿唇。
沈故渊怎么会耍起无赖来了?跟小孩子一样,做错事也不肯承认,就因为你没抓他个现行。他对付沈弃淮的手段那般高明,运筹帷幄深藏不露,而如今,怎么就跟她来这一套了?
他好像真的病得不轻。
池鱼看着面前这个人,看着他上下动着的薄唇和这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觉得很是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