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池鱼被他拉着,袖口微微往下掉,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来。
这算什么?啊?所有姑娘都是正常的,就她是个傻子?池鱼愤怒了,差点一把掀翻茶桌。
说罢,动作很麻利地就飞上了院墙,然后朝下头的池鱼伸手。
“冷静!”黎知晚连忙按着桌子,哭笑不得地道:“这不是好事吗?”
这样啊,沈知白点点头:“那咱们就翻墙进去吧!”
“你愿意被人当成傻子?”池鱼瞪眼。
深深地看他一眼,池鱼沉痛地道:“毕竟去年静亲王是动用护城军找了半个月才找到你的,全京城没有人不知道你经常迷路。”
黎知晚坚决摇头,但一看她又要掀桌,连忙补了一句:“但若是爱我的人,我不介意。”
哭笑不得,沈知白道:“我这么有名吗?”
池鱼一顿。
不过毕竟是段不光彩的过去,她还是不提了,伸手指了指他腰间的牌子:“进去问个路而已,人家瞧见你这牌子就能认出你是京城出名的‘迷路侯爷’,断然不会怪罪。”
“能被爱自己的人当成傻子是福气。”黎知晚微笑:“我娘亲经常说,要是以后有个男人觉得我哪里都不好,却还愿意跟我在一起、照顾我,那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池鱼很想说,自己闯得不少,路线都熟悉得很,还知道怎么走不会被人发现呢!
还有这样的说法?池鱼愣了半晌,皱了脸:“可他压根没把我放在心上,更别说爱我。”
沈知白挑眉,看了那院墙一眼:“你胆子不小,官邸也敢闯?”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黎知晚眨眨眼。
“别。”池鱼立马表示拒绝:“直接翻墙进去找人问问,免得走着走着又迷路了。”
池鱼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茶楼外头,太阳挂得正高。
沈知白点头:“那我带你去找正门,好像就在外头往左拐再走一会儿的地方……”
沈故渊从宫里回来,刚躺下歇口气,就见池鱼蹦蹦跳跳地跑进来,高兴地道:“师父,这个给您!”
官邸?池鱼眼睛一亮:“官邸我熟啊,看看这是谁家的府邸,我就能知道咱们在哪儿了!”
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是糖衣很厚的糖葫芦,沈故渊接过来就一口咬下去,斜眼睨着她道:“今日你倒是孝顺,知道给我买糖葫芦。”
看了看胡同两边的围墙,沈知白道:“这好像是个官邸,咱们在这儿等,万一被人误会要闯官邸就麻烦了。”
“这是我今天摔倒的时候,旁边一个人送给我的。”池鱼说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上回你也这么说!”池鱼鼓嘴:“还不如坐在这里等人来找,更加省事!”
黎知晚说,想知道他究竟在不在意自己,就说这么一句话,沈故渊心里但凡有她,一定不会问旁边的人是谁,而会问她摔得疼不疼。
“我问过路人了,他们说就在前面!”沈知白笃定地道:“你再信我一次!”
然而,面前的人吃得正开心,头也不抬地道:“记得谢谢人家。”
以前还会用尊称,但,在被这位小侯爷害得走了一个时辰冤枉路之后,池鱼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强硬点,可能会走到天黑!
连谁送的都没问!
沈知白不死心地带着她往外走,绕了好几条路,又进了一个死胡同。再绕,还进,一个时辰之后,池鱼往胡同旁边盖着的水缸上一坐,摆手道:“这次我绝对不相信你了!”
池鱼垮了脸,耷拉着脑袋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拿了枚鸟蛋进来,兴致勃勃地道:“这是我刚刚爬府里最高的树摘下来的,师父快看!”
真不愧是曾经在京城里迷路半个月的小侯爷啊,她怎么就忘记了,不能让他带路呢?这下倒好,她也不常出门,压根不认得这是哪里。
府里最高那棵大树可危险了,有家奴爬上去摘过毽子,直接就给摔残了。
池鱼回过神一看,哈哈大笑:“这哪里是路上修的,咱们就是走进死胡同里了!”
然而,沈故渊闻言,还是头也没抬,敷衍地夸她一句:“真厉害。”
沈知白错愕了,左右看了看,惊讶地道:“这路上什么时候修了个死胡同?”
池鱼哭笑不得,跑出去拉着黎知晚躲在角落里,苦着脸道:“他丝毫不在意我。”
一堵墙伫立在他们的前方,无情地打断了小侯爷的话。
“别灰心!”黎知晚鼓励她:“感情是要培养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这个好说。”见她神色终于轻松起来,沈知白松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前头:“戏台子就在这……”
有了这句话,池鱼又振作了精神,开始培养感情。
“好好好。”池鱼点头:“既然我这么完美,那等会看完大戏,侯爷可得请我吃好吃的。”
于是,沈故渊走哪儿都能看见宁池鱼,他在床上她窝在旁边,他在书房她站在旁边,他去哪儿她都跟着。
“谁安慰你了?”沈知白回头,一本正经地道:“我说的是事实。”
黑了脸,沈故渊道:“你有完没完?”
哭笑不得,池鱼看着前头的人:“小侯爷,您也太会安慰人了。”
池鱼嘿嘿直笑:“我怕您突然有什么吩咐。”
“还有琴艺,你不是也会弹琴吗?弹得也不差。”
“这是茅厕。”沈故渊眯眼:“你适可而止。”
“咱们再论家世,太师之女,哪里比得上郡主的地位?”
“那……”池鱼问:“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我们两人一起做的?”
池鱼叹了口气,正想说话,又被沈知白拽着往外走:“你的性子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真的一个,倔强又耿直,没有丝毫揉捏造作,不比黎知晚的温柔端庄差。”
“有。”沈故渊点头:“你跳去池塘里冷静冷静,我在岸上看着你。”
哪里是下人贴心啊,这可都是沈故渊拾掇出来的。
池鱼:“……”
“你以前也这样,只是没修饰罢了。”沈知白道:“仁善王府的下人还算贴心,知道拾掇你。”
这下愁的不止她一个人了,黎知晚坐在她旁边,跟她一起愁:“三王爷怎么这么难搞定?”
池鱼吓了一跳:“我怎么长这样了?”
“也许是我们太急了。”池鱼道:“这么短的时间想生出什么感情,太难了。”
镜子里的姑娘一身红鲤水纹束腰裙,身段窈窕玲珑,红绳结挽了一头秀发,灵巧精致。一张脸舒展开,如出水芙蓉,清雅动人。
黎知晚沉默,不是她急啊,是再慢她就没时间了!
京城街上人不多,但两边不少店铺还开着门,沈知白拉着她就进了一家成衣店,走到落地的铜镜面前指给她看:“你自己瞧瞧?”
“这种事,为什么不找嬷嬷帮忙?”背后突然响起个声音。
沈知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拉起她就往前走。
黎知晚吓了一跳,池鱼却是很高兴地回头:“郑嬷嬷!”
而她呢?除了嫉妒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嫉妒的姑娘多丑恶啊,满心都是怨念和不甘,她都讨厌这样的自己。
满脸慈祥地看着她,郑嬷嬷道:“您想得主子的感情?”
“你看啊。”池鱼伸着指头一个个地掰:“性子好,端庄又温柔。容貌好,清秀又可人。家世好,当朝太师之女,据说琵琶也弹得不错。浑身上下,就没有不是优点的地方!”
池鱼点头如捣蒜。
沈知白有点茫然地问她:“黎姑娘好在何处?”
看了旁边的黎知晚一眼,郑嬷嬷将池鱼拉去角落,神神秘秘地道:“嬷嬷这儿有种药,只要你能让你心上人吃下,并且与他呆在一起两个时辰,那他就会对你产生感情。”
顿了顿,池鱼笑道:“我要是我师父,在我和黎姑娘之间选一个,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娶了黎姑娘。”
有这么神奇的药?池鱼不敢置信地张大嘴:“不可能吧?”
池鱼道:“这是个事实,虽然我也想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但实际上,我身上的确没什么亮眼的地方,就连曾经引以为傲的武艺也……”
嗔怪地看她一眼,郑嬷嬷道:“您忘记身上的疤是谁治好的了?”
闻言,沈知白停下步子,十分不认可地看着她:“你竟然是这样看自己的?”
摸了摸一点疤痕也不剩的手腕,池鱼犹豫了片刻,觉得郑嬷嬷还是很靠谱的,毕竟师父不是常人,那郑嬷嬷也定然不是普通人,她说有这种药,那就一定有。
“你总这样说。”池鱼低笑:“可事实上我当真没什么好,又笨又蠢,毫无优点。”
于是,池鱼点头:“嬷嬷愿意再帮我一把?”
沈知白体贴地带着她下车步行,一边走一边道:“你其实已经很好了,是你师父眼光有问题。”
“帮!”郑嬷嬷将个小瓶子塞进她手里:“只要你的忙,嬷嬷都帮!”
“嗯。”池鱼低声应着,心里像有一片乌云压下来,怎么也见不得太阳。
感动得无以复加,池鱼觉得郑嬷嬷真是个好人啊,这么照顾她,她以后也一定要好好报答!
沈知白想了想,道:“我带你去看大戏吧,城里有个地方搭了个台子,说是唱大戏,去凑凑热闹也好。”
捏了捏拳头,池鱼拿着东西就想走,可想了想,又回头问了一句:“师父那么机敏的人,万一发现被我下药了怎么办?”
说是这么说,眼里却分明是半点亮光都没有,黯淡极了。
郑嬷嬷笑着摇头:“嬷嬷给的药,您放心好了,主子绝对察觉不到。”
“没有。”池鱼道:“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那她就放心了,池鱼捏紧药瓶,和黎知晚打了个招呼,就提着裙子往厨房跑。
两人离开了湖,沈知白带着池鱼上车,往城中而去。一路上,他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在难过吗?”
沈故渊坐在桌边用晚膳的时候,就看见池鱼两只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池鱼笑了笑,应下来:“好。”
“怎么?”沈故渊挑眉:“我脸上有花?”
沈知白有句话说的是对的,沈故渊要是有一丝喜欢她,就绝不会撮合她与别人的姻缘。她的师父,到现在还是对她没有任何感觉。
池鱼摇头:“只是觉得师父这容貌世间难得,所以想多看两眼。”
池鱼一愣,看了看他那张丝毫没有波澜的脸,心里微沉。
“谄媚!”沈故渊嫌弃地看她一眼,嘴角却是止不住地扬了扬。
“时候还早,你可以和小侯爷多玩一会儿。”沈故渊像她爹似的慈祥摆手:“黄昏之前归府即可。”
池鱼立马狗腿地给他盛汤:“今日的饭菜都是我让郝厨子特意做的最合您口味的东西,您尝尝这汤,煲了一整天。”
“回师父,没有。”宁池鱼很怂地躲在沈知白后头,只伸了个脑袋出来:“我等会就回去了!”
沈故渊翻了个白眼:“他下午才开始煲的,哪有一整天?”
沈故渊难得地被噎了一下,扫了后头躲着的人一眼,眯眼问:“池鱼没有话要说吗?”
说着,却还是先喝了一口。
有宁池鱼在,他坐个木盆来湖上都觉得高兴,怎么地?
醇香的鸽子汤,汤汁熬成了乳白色,香气四溢。沈故渊莫名地觉得比以前喝过的都好喝,吹凉些饿,一饮而尽。
那不是为了跟踪方便吗!沈知白心里嘀咕,脸上笑意不减:“游湖看的是人,又不是看船。”
池鱼忐忑地看着他,一筷子饭差点喂进衣裳里。
沈故渊扫了一眼那小船,嗤笑道:“小侯爷真是小气,出来游湖,用这么小的船?”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喝完一碗,沈故渊又舀了一碗:“在想什么?”
池鱼听着,忍不住偷偷给他竖个大拇指。这瞎掰的功夫简直是高啊!
池鱼捂着心口,心虚地道:“您以前不是总能听见我心里的想法吗,现在怎么要问了?”
沈知白大大方方地道:“今日天气不错,我约了池鱼出来游湖,倒是不知皇叔也在,没来行礼,还望皇叔见谅。”
说起这个沈故渊就微微不悦,他是天神,在人间久了,法力的禁锢会越来越大,原先还能读心,现在读心很费力,他也懒得读了,反正这丫头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两位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沈故渊皮笑肉不笑:“跟踪来此,有何目的?”
“你只管回答就是。”
沈故渊站在画舫上,斜眼睨着那条小船,不一会儿就看见两人从船舱里钻出来,一人站在前头,一身清朗之气,一人躲在后头,一看就知道很心虚。
池鱼心里默默骂了自家师父几句,发现他没反应,才明白他是真的听不见她的心声了,于是放心地道:“我在想等会吃了饭该做什么。”
沈知白看她一眼,微微摇头:“哪里就完了?你听我的。”
两个时辰啊,要是沈故渊不出门还好,要是出去了……
头皮一麻,池鱼低声道:“完蛋了。”
“我要进宫一趟。”沈故渊道:“先前还有事情没商议完,恰好今晚有前线战报回来,一并处理了最好。”
“走哪儿去啊?”沈故渊的声音从外头落进来,清冷得如湖面上的雾:“这大冬天的,湖水可没那么好游。”
脸色一紧,池鱼道:“能不能带我一起?”
“被发现了?”池鱼眉心一皱,瞬间有很不好的预感,拽起小侯爷就道:“我们快走!”
古怪地看她一眼,沈故渊放下筷子进内室更衣:“你最近不是常常跟着我吗?”
池鱼也连忙抬头看过去,就见方才还离他们挺远的大画舫,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就撞过来了,幸好撞得不重,不然他们这小船非翻了不可!
松了口气,池鱼拍着心口想,只要在一起就行的话,那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吧?
“无妨。”沈知白摇头,看了一眼外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
“呃。”片刻之后,内室里的沈故渊不知怎么就闷哼了一声。
“砰”地一声,两人摔倒在地,池鱼慌忙撑起身子,看着给自己当肉垫的小侯爷问:“您还好吗?”
池鱼好奇地伸了伸脑袋:“师父,你穿不好衣裳吗?要不要我帮你?”
沈知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然而没能敌得过这往前摔的趋势,只能将她拉进怀里,堪堪护住。
“不必!”沈故渊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你给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