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知晚笑道:“自然就要成夫妻。”
身子一僵,池鱼小声问:“那要是同寝了怎么办?”
是这样的吗?池鱼眨眨眼,眼里“蹭”地一下亮了起来。
脸上“腾”地一红,黎知晚嗔怪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未出阁的姑娘,哪有跟男子同寝的?”
她可不可以,以此为由头,要沈故渊娶了她?
池鱼扭头看她一眼,道:“别想睡我师父的房间。”
脑子里沈故渊嫌弃的眼神一闪而过,池鱼立马摇摇头打消这个念头。算了吧,以自家师父脸皮厚的程度,是绝对不会认账的!
“好冷啊。”黎知晚呵了一口雾气:“雪好像越下越大,等会我回不去了怎么办?”
“你要是实在走不了,就睡我的房间。”池鱼道:“正好我的房间很大,还一直空着。”
池鱼是很抵触的,黎知晚也能感觉出来,要是换做别家小姐,肯定就阴阳怪气挤兑她,不理她了。但池鱼不同,嘴上说着不高兴,却还是跟她走了。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就兴致勃勃地一起在花园旁边的走廊里头看雪了。
“空着?”黎知晚很好奇:“怎么会空着?你不睡吗?”
说完,面前这姑娘的嘴就又鼓了起来,黎知晚抬袖捂着嘴笑,拉着她的手就走。
“我……”池鱼差点就要说,我是睡师父的房间的。然而转念一想,此事关系自家师父的名节,不能乱说。于是改口道:“我睡啊,只是一个人睡,很空。”
黎知晚眨眼:“这倒是个好主意。”
这样啊,黎知晚笑眯眯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戒备地看着她,池鱼一边起身跟着她走一边道:“你是不是想从我这儿打听我师父?”
池鱼松了口气,继续看着花园里纷纷扬扬的雪。
“那咱们出去走走?”黎知晚道:“正好王爷说他有事要离开一下,咱们聊聊也不错。”
沈知白在沈故渊的书房里,沉着脸盯了他一炷香的时间了,奈何沈三王爷脸皮厚,完全视若无睹,心情很好地翻着一本红色的册子。
花?池鱼点头:“我喜欢看梅花。”
“三皇叔。”最终还是他先开口:“你想娶黎姑娘?”
肩膀被人拍了拍,池鱼抬头,就看见黎知晚朝她温柔地笑:“郡主喜欢看花吗?”
沈故渊头也没抬:“这个轮不到你来管。”
但,都这么了解了,也没能走进人的心里,池鱼觉得很挫败。
“我觉得池鱼不比那黎姑娘差。”沈知白皱眉:“你眼瞎?”
能不了解吗?好歹在一起这么久了,很多时候还是同床共枕的,沈故渊在她面前完全没有要掩饰自己的意思,本性暴露得很彻底。
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沈故渊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当真是不假。”
“郡主很了解王爷啊。”黎知晚挑眉。
眼神一沉,沈知白恨恨地道:“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真想一拳头过去!”
池鱼扁嘴:“这天下就没有能在容貌上跟他登对的姑娘,所以性格上能登对就不错了。他脾气不好,喜欢骂人,有时候很凶,容易把人挤兑得一无是处。要是姑娘你这种脾气好的,应该刚好合适。”
“知道打不过,就老实点。”沈故渊道:“没事多去陪着池鱼,别在我面前晃悠。”
“那可不敢当。”黎知晚眨眨眼:“三王爷风华绝代,我站在他身边如明月旁边的星辰,压根光都看不见,更别说登对了。”
尤其是穿这一件白狐斗篷,看着就烦!
“你也是。”池鱼郁闷地道:“跟余幼微一比,你当真是好得没话说,与我师父很登对。”
沈知白道:“我刚刚带她出去尝鲜,她尝完第一句话就是能不能给你带回来尝尝。在她心里,你是她很重要的亲人,现在二话不说想成亲,可问过她了?”
“郡主……”黎知晚看着她道:“您跟别的世家小姐,真是不太一样。”
沈故渊不耐烦地道:“我成亲不成亲,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我徒儿,不是我妻子。”
池鱼满脸尴尬地看着她。
“可……”
听见她这席话,黎知晚竟然“扑哧”一声笑了,不是嘲笑,就是单纯觉得有趣,笑得眼里都泛起了光。
“你给我出去!”耐心用尽,沈故渊一把将他从窗口扔了出去,关上窗户,回头扫了一眼桌上还放着的荷叶包。
然而,愚蠢的宁池鱼并没有觉得自己愚蠢,她只是有什么说什么,毕竟眼前这个姑娘太有礼貌了,她要是不告诉原因就去针对人家,好像不太好。
他成亲,宁池鱼会不高兴?
这傻姑娘,一上来把自己的小女儿心思说得这么白,还是对着自己的对手,实在很愚蠢。
这可不是件好事。
“这算什么喜欢……”池鱼皱眉:“就是单纯的不高兴而已。”
冻得吸了吸鼻涕,池鱼看向旁边有些走神的黎知晚:“你不冷吗?”
说着,又笑道:“外头都说王爷和郡主关系特别好,今日看来倒是不假,郡主很喜欢王爷。”
“冷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头,黎知晚回答她:“就是太冷了,身子僵了,所以动不了了。”
黎知晚眨眨眼,看着她道:“小女也不知王爷怎么突然就要画像了,今日初次拜访,本是想送了见面礼就走的,谁知道……”
不知为何,这句话听着,好像有些悲伤的味道。池鱼不解地看了她两眼,伸手把她往主院里拖。
她态度都这么差了,这姑娘还这么有礼貌?池鱼皱了脸:“我也不是怪你……我只是不高兴师父给你画画,他都没给我画过,还天天挤兑我长得不好看。”
主院里有地龙,也有炉火,两个裹着被子的姑娘吸着鼻涕围着炉子坐着,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地打。
对于这么耿直的话,黎知晚有些惊讶,起身就朝她行了个礼:“是小女叨扰了。”
“我为什么要陪你去看花?”池鱼很后悔:“明明知道下雪了。”
“我一点也不有趣。”池鱼皱眉:“我现在不高兴,你看得出来吗?”
黎知晚鼻音很重地道:“是你说喜欢看梅花的。”
掩唇一笑,黎知晚道:“郡主真有趣。”
池鱼瞪眼:“这还怪我头上了?你不喜欢不成?”
“哪里是梅花开得好,是我师父开得好。”池鱼撇嘴:“长得就跟朵花似的!”
轻轻摇头,黎知晚笑了笑:“我喜欢桃花,春天里开得最好看的那种,梅花太冷了。”
黎知晚一顿,笑着颔首:“孝王爷说仁善王府里梅花开得好,让我过来看看。”
“那你还想嫁沈故渊?”池鱼撇嘴:“他比梅花还冷。”
这姑娘脾气好像很好,不管干什么都是微笑着的,平心而论,看着让人很舒服,于是池鱼开口问她:“你是孝亲王引见来的?”
“有什么办法呢?”黎知晚垂眸:“世家小姐,婚姻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我来选。”
“池鱼郡主。”黎知晚朝她笑了笑:“多谢。”
池鱼一顿,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皱了皱眉,池鱼看见她就觉得心里不舒坦,可看见人家茶杯里都没茶了,她还是进去,给她添了些。
黎知晚看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于是池鱼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黎知晚一个人坐在花厅里,沈故渊已经不知去向。
“因为你看起来太镇定了。”池鱼道:“不管是对沈故渊,还是对我,都是这张微笑的脸,完全不符合常理。”
扫她一眼,沈故渊点头:“姑娘里面请。”
一般想嫁沈故渊的姑娘,看见他的时候,哪里还能云淡风轻地说话?哪怕是已经喜欢了沈弃淮的余幼微,看见沈故渊,都是两眼放光,黎知晚的表现与其说是礼貌,不如说是不起波澜。
“外头要下雪了,王爷不请小女进去坐坐吗?”
她上来开门见山说了自己的不满,黎知晚要是当真喜欢沈故渊,哪里还能对她笑和她看雪看花啊,肯定要么跟沈故渊哭委屈,要么转头就走想法子来对付她了。
桃花吗?黎知晚抿唇,她曾经见过世上最好看的桃花,可惜了,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到,所以这天下,无论什么花都再没什么要紧。
黎知晚都没有,这个微笑着的姑娘,压根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所以她的心上,一定是有别人了。
“到底是墙外的花更香。”沈故渊道:“姑娘不觉得吗?尤其是桃花。”
“郡主多虑了。”黎知晚笑道:“我只是怕生,对不熟悉的人,都很有礼貌。”
微微一愣,黎知晚垂眸低笑:“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小女也是高墙里长大的人,为何就心不在高墙之中了?”
“你不承认我也拿你没办法。”池鱼道:“但是你要是心里有人,就别来祸害我师父了。”
沈故渊看了池鱼和沈知白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才扭过头来道:“我没什么趣味,也只是高墙困着的凡人。姑娘心不在高墙之中,今日又何必来此?”
“你……”黎知晚认真地道:“你喜欢你师父?不是晚辈对长辈的喜欢,是想嫁给他的那种喜欢?”
“牵牛吐蕊能晓黎,带宵芬芳总知晚。”念了念上头的题词,黎知晚轻笑:“王爷真是有趣。”
池鱼沉默。
“好。”黎知晚颔首,一点也没对池鱼的反应有什么不满,看着沈知白拉着宁池鱼走了,就扭头回来看桌上的画。
“哈哈哈——”黎知晚不知怎么的就又笑开了:“他可是你皇叔啊!”
旁边的沈知白回神比她快,有礼地颔首道:“黎姑娘有礼,我与池鱼刚从外头回来,这一身风尘也不便见客,就先带她去更衣了。”
“那怎么了?”池鱼皱眉:“名义上的皇叔,又没什么血缘关系。”
她说什么来着?自家师父性子不好,不容易接受生人?这才几个时辰啊,姑娘都上门了!脸打得自个儿都觉得疼,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名义上的东西,比实际上的也差不了多少,都很难推翻。”黎知晚笑着摇头:“你趁早收收心思吧,你和你师父不可能的。”
黎知晚!池鱼脸垮了,愣愣地看着她,都没有想起来回礼,只觉得头顶上的天“哐”地一声就垮了下来,砸了她个眼冒金星。
一听这话,池鱼不服气了:“怎么就不可能了?只要我和他都愿意,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久仰大名。”那姑娘转了脸过来,很是优雅地朝他们行礼:“小女黎知晚,这厢拜见。”
“那他愿意吗?”黎知晚眨眨眼。
沈故渊微微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是劣徒池鱼,这是静亲王府家的小侯爷,姑娘想必都不陌生。”
鼓起来的腮帮子瞬间焉了气,池鱼垂了脑袋,缩成一团不说话了。
黎?池鱼一惊,沈知白也是一愣,纷纷回头,就见那姑娘端庄地迈着莲步过来,朝沈故渊屈膝行礼:“多谢王爷。”
黎知晚倒也没嘲笑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反倒是叹了口气。
“放着吧。”沈故渊捏袖搁笔,转头朝那边的姑娘道:“黎姑娘,好了。”
晚上的时候,沈故渊正等着人暖床呢,进屋却看屋子里空空的。
“嗯!”池鱼把荷叶包放他桌上:“这个给您带回来的。”
“池鱼姑娘跟黎姑娘在那边房间睡了。”郑嬷嬷端着热水进来,笑眯眯地道:“主子也早点休息。”
抬头扫池鱼一眼,他问:“吃饱了?”
沈故渊应了一声,看了郑嬷嬷一眼,道:“先前的账我不同你算了,但你以后要是再敢插手我的事情,我立马把你送回去。”
一抹勾勒刚好,沈故渊就听得个紧巴巴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郑嬷嬷往后小退一步,笑道:“老身明白的,主子别这么凶啊。”
“师父。”
“我不凶,你以为我很好欺负。”沈故渊冷笑:“敢破我结界让她偷看,你安的是什么心?”
看了看手里的荷叶包,她深吸一口气,挺胸就走了过去。
郑嬷嬷叹息:“主子,池鱼姑娘与您这般亲近,早晚会发现不对,晚知不如早知。再说了,您看她不是没有怕您吗?”
池鱼心里发慌,莫名地很想走。可转念一想,这是仁善王府啊,她为什么要走?
“那是她脑子不好,不代表你做的是对的。”沈故渊转身:“下不为例,我不会手下留情。”
那姑娘瞧着眼熟,一张脸清秀脱尘,脸上始终挂着礼貌的微笑,眼里却没多少感情,温柔又疏离。
“是。”郑嬷嬷笑着退出去,看了看外头下得欢的雪,转头去把地龙烧得再热些。
沈知白也瞧见了,微微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勤王之兵与京城中的护城军呈两面夹击之状,沈弃淮觉得不太妙,立马连夜带着季亚栋撤兵往南,离开了城郊范围。但,到了南边的安宁城,沈弃淮竟然直接接管了衙门,还吞并旁边的城池,俨然有占山为王的意思。
心里一顿,池鱼停住了步子。
这口气朝廷自然是咽不下的,立马出兵讨伐,余承恩为了表明忠心,派了南稚为将,并且捐出粮草,以做军饷。
白发垂地,沈故渊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捏着笔,认真地看着那头梅花树下的人,像是在画美人图。
对于他这种举动,沈故渊没多说什么,安排好出兵事宜,就说要邀黎知晚出去游湖。
疑惑地看着,池鱼走近了两步,视线一转才看见旁边被一大片万年青挡住的沈故渊。
“大冬天的游什么湖啊!”沈知白对他这种行为表示很不齿,然而还是裹着披风跟着池鱼上了船。
素色长裙,浅色纹绣,纤腰缦裹,亭亭玉立。这显然不是沈故渊,而是个端庄的姑娘。可是,整个王府里,除了池鱼和郑嬷嬷,哪里还有第三个女儿家?
池鱼说:“您小声点,千万别让他们发现。”
刚进王府,越过前庭,池鱼就感觉花园里那新开的梅花树下站了个人。
沈知白点头,伸手将她斗篷后头的帽子拉上来,盖住她的小脸:“你比我更容易被发现。”
“嗯。”池鱼点头,吃完东西,让掌柜的打包了一份“金风玉露”,跟沈知白一起往王府走。
嘿嘿笑了两声,池鱼拉着他就躲进船舱,睁着眼看着前头不远处那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