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弃淮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没瞧见池鱼的脑袋,刚要放心呢,就听得“咚”地一声。
池鱼僵硬了身子,坐在旁边看着他,连连皱眉:“王爷,民女出身卑贱,命如草芥,哪里值得您这般厚爱。”
“什么声音?”
“是。”
余幼微立马回头,就见地毯上落了个石头坠子。
“本王来吧。”沈弃淮拉着她回去客座,着急地吩咐:“云烟,去拿药箱。”
放开沈弃淮,她拢了衣裳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待看清地上落的是什么之后,脸色“刷”地一下惨白。
“不碍事的,王爷。”脸上还得笑得云淡风轻,池鱼咬着牙根道:“民女回去包扎一番就是。”
“王爷!房梁上有人!”
要是别的姑娘,看他都不心疼那名贵的琴,反而来关心自己的手,定然是要感动一番的。然而,池鱼将他方才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望着这张假慈悲的脸,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串串粗话。
沈弃淮脸色僵了僵,含糊道:“兴许是猫吧。”
“姑娘没事吧?”沈弃淮起身,十分心疼地拉起她,捏着她的手看了看:“怎么这般不小心。”
“这府里除了遗珠阁,哪来的猫!”余幼微抬头就看向房梁:“说不定是刺客!”
“啊。”池鱼低呼一声,连忙收回手,没带护指的食指被琴弦拉了条口子,血一滴滴地往外渗。
池鱼冷笑连连,伸出一个脑袋去,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眼神落在那焦尾琴上,沈弃淮放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那头的琴弦立马“锵”地一声断了。
“啊——”对上这双眼睛,余幼微吓得后退几步,瞪大眼捂住心口:“王爷!”
不过,这迷惑男人的本事,倒是的确不错。
“罢了。”沈弃淮叹息,飞身上去将池鱼抱下来,头疼地道:“你先听本王说。”
面前这女子当真和她不是一个人,人什么都可以伪装,不该会的东西,是伪装不出来的。
又看见这张脸,余幼微哪里淡定得下来,伸手就一巴掌打过去,想看看是人是鬼。
沈弃淮记得,宁池鱼是不会弹琴的,有一次初学,兴致勃勃要他去听,刚弹两声,他便捂耳遁逃了。之后就再未见她碰过。
“幼微!”沈弃淮沉了脸色,不悦地接住她的手腕:“这是王府的客人,你胡闹什么!”
若是没有多年的苦练,断弹不成这样。
“客人?”余幼微气得发抖:“这张脸分明就是宁池鱼,您在说什么胡话!她还活着……还活着……怪不得上次去灵堂想杀了我,她还活着!”
温柔之时春花尽放,铿锵之时刀枪齐鸣,嘈嘈切切,无一音错。潮起之处五弦皆动,潮落之处三音缓响,指法娴熟,行云流水。屋子里的人听着,眼前仿佛看见了秋日满城黄金甲,一花开后百花杀,生极动极。
“你冷静点!”沈弃淮微怒:“本王的话都不听了?”
纤指落,琴声出,池鱼眼含赞叹地看着那焦尾琴,十分流畅地抚了一首《百花杀》。
被吼得一怔,余幼微颤着手抓住他的衣袖,眼睛瞬间就红了:“王爷,您站在她身边对我吼,您要我怎么冷静啊?”
沈弃淮撑手抵着额角,目光幽深地看着。
沈弃淮顿了顿,消了火气,抬步站去她身边,无奈地道:“这是三皇子的徒弟,来府上暂住的,只是和宁池鱼长得像,也唤池鱼罢了,她不是宁池鱼,根本就是两个人。”
看着家奴摆好焦尾琴,池鱼颔首起身,捏着裙子施施然坐到琴后,拉开了架势。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余幼微是不信的,她从小不信鬼神,只信世间人,这人就是宁池鱼,沈弃淮说什么都没用。
“那民女,就献丑了。”
眼珠子转了转,余幼微瞥见旁边墙上挂着的弓弩,立马飞身过去,拿起来就对准了池鱼:“宁杀错不放过,有什么罪,之后再论吧!”
幸好,幸好他从未在意过她平日在做什么,她了解他,比他了解她多得多,所以这一局,赢的一定是她。
说罢,扣动扳机,弓弩上的箭以极快的速度地朝宁池鱼的心脏射去。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向来行事谨慎的沈弃淮,哪里只是想探沈故渊的底,分明是想连她的底细也一并摸清楚。不了解透彻,他绝不会轻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