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睡了怕是夜里要醒,再陪我一会儿吧。”
他这会儿气虚力乏,声音也很轻,轻的仿佛像是一根羽毛抚在李崇的心上一样,这样的宋离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但是绝色的心上人在前,柔弱易推倒,病弱又依赖,他也是一个正常男人啊,宋离需要这样考验他吗?他摸了摸鼻子:
“宋督主啊,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对我的意志力是多么大的考验吗?”
李崇都尽量不让目光落在那人有些泛着粉红的胸口还有那精致充满诱惑的锁骨上,他只怕多看几眼都要着火,宋离闻言却想到了从前的荒唐,忽然抬头:
“你的伤怎么样了?”
从那人两人有些不欢而散之后,这两日李崇都再未来过这偏殿,那药也不知道他上了没有,李崇的神色有些微妙:
“好了呗,能怎么样?”
宋离有些担心:
“真的?那药可都用完了?”
李崇深吸一口气:
“假的,要我现在躺床上给你看看?”
宋离看着他走路,起坐确实都如常了,这才放下了些心:
“好,以后再不会了,故事可以继续了吗?”
李崇看着他这大晚上不睡觉要听故事的样子就觉得有些想笑,内室中,一人靠在榻上,一人坐在榻边,说笑声不断。
李崇的世界对宋离来说实在是太过新奇,他时而点头,时而惊讶地睁大眼睛,思绪一路跟着李崇的话:
“人人都要上十几年的学?不需要种地吗?”
李崇对他惊讶的模样丝毫不意外,毕竟如今的社会不识字的农民占大多数,就是读书人也是以耕读为主,也需要先种田养活自己,一边种地一边读书,想起来也是颇为清苦的。
李崇笑了:
“在我所在的年代绝大多数的人早就已经不种地了,只需要极少数的人种地便能养活所有的人,孩子都是从小就上学。”
宋离有些不解:
“那不种地,人们都做什么呢?”
李崇细数了很多这里没有这行业,还为他介绍了很多现代领先于这里的科技。
比如,车子不用马拉,自己就能在路上跑,飞行也再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他们发明出了飞机,人可以坐在飞机中在天上飞行,听到这里宋离再也忍不住心中震惊,音调都高了两分:
“人可以在天上飞?”
李崇看着他睁大的眼睛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当然,而且是在云彩上面飞哦,透过飞机上的窗户向下便能看到一片一片的云雾。”
飞机都是在平流层飞,这一点他也没有骗这人,他继续和这人讲着现代有别于这里的一切。
宋离静静地听着,沉默了片刻,目光微深,他听了这么多周炔那个时代故事,那些东西都是那样不可思议又惊奇,那里和平,富足,有他无法想象的一切,他知道那是一个领先于他们这里很久的时代国度:
“来到这里你定有很多不习惯,受了很多委屈吧。”
宋离轻轻将手覆在了李崇的手背上,这句话一出李崇忽然心中就酸了一下。
他孤身一人到这里,面对着复杂的朝局,他只能谨小慎微地试探,猜测,唯恐行差踏错一步,因为他身后没有一个人,连一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更不会有人问他是不是不习惯?是不是不适应?是不是受了好多委屈?
这一刻他忽然就不想再一个人撑下去了,他想把他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
“我读了很多年的书,但是学到的东西在这里能用到的寥寥无几,我上学的时候语文能得130分,但是到了这里我看不懂那些咬文嚼字的折子,写不惯毛笔字。
你知道cpa和cta有多难考吗?你知道刚做审计那几年我加了多少的班吗?我每天都是顶着星星回家,从外审到内审经理,审计部总监我付出了七年的时间,卷生卷死,但是上天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偏偏在我升任集团副总的时候让我睁开眼穿到了这个地方。
穿成什么不好?非要穿成一个没有实权的小皇帝,每天身家性命都要被人提在手上,一个不小心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我没有经历过战争,我甚至连大一些的伤口都没有看到过,但是在这里我却要看着别人的脑袋被刀砍下来,那一天之后我好多天都没有睡好觉,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血,那些人头。
我好不容易在这里碰到了你,我喜欢你,鼓起勇气向你表白,最后却发现害你中毒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这个身体,一顶黑锅背的结结实实。
你知道这些有多艹蛋吗?”
几个月以来心中所有的不平,不干,怨怼和愤懑,都在这一刻抒发了出来,李崇一桩桩一件件地说着,开始了便有些停不下来,情绪越发深,以至于后面的时候眼眶都红了起来。
宋离听着这一切,心里也阵阵收紧,他撑着手臂坐起来一些,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将人搂到了自己怀里,手环过了他的腰身,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李崇索性将下巴抵在了那人的肩头。
宋离微微侧头,在他的鬓边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也有违君臣之道,甚至对不住从前的陛下,但是我还是想说,我真的很感谢你来到了这里,如果此刻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放弃了。”
这些话若非是此刻,宋离或许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甚至心底都不愿承认。
若是在从前的李崇和现在的周炔中只能选择一人,他的选择是周炔,这样的选择让他心负愧疚,也是他的身份所不容的选择,但是此刻他忽然想让周炔知道,他的选择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