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万分紧急,内阁和三部尚书,侍郎来的极快,李崇和宋离到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了,宋离因为上一次救驾重伤,已经多日不露面了,不过南境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此刻过来倒是也说得过去。
宋离和岩月礼等人见了礼,李崇扫了一圈这一次吏部,户部和兵部来的人,不知不觉间这朝中显要的三部的权力已经重新划分了。
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乃是三朝元老陈文景,这位老臣虽然没入内阁,但是也算是位极人臣了,只是早年和王和保素有摩擦,王和保掌权之后他便三天两头地称病不上朝,吏部的事物都由原来王和保的门生魏忠代理。
而现在王和保倒下了,魏忠也被牵连下了大理寺,这位胡子都花白的元老又打起了精神来,现在看着那红润的面色瞧着身体比宋离都好多了。
户部的变化倒是不大,尚书吴郑太树上掉片叶子都怕砸脑袋,户部的事物还是由韩维主理,如今内阁没了王和保,韩维和岩月礼又是同年,他现在在户部就仿佛就像没了婆婆欺压的媳妇,终于熬到了能当家做主。
倒是兵部给李崇的印象最浅,他只记得上次宋离下狱的时候,兵部折进去了一个和那位史御史连襟的兵部侍郎,而有意思的是,那位兵部侍郎竟然是兵部三位大人中唯一一个军旅出身的人,现在兵部的尚书和侍郎竟然都是文官出身。
李崇点了点座椅开口:
“都坐下说吧。”
臣子是坐下了,但是他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想坐也坐不下,索性直接来到了厅中,站在了大梁舆图之下,他也不绕弯子而是直接开口:
“南境的事儿诸位已经知道了,议议吧,朕才刚亲政,你们也给朕讲讲这赤衣族,还有扶南,干渠,蒲甘三国战力如何,何以能让让徐孟成节节败退。”
李崇对徐孟成的带兵能力存疑,因为在今天的战报抵京之前,他就已经上了几份折子,说的都是这些日子和赤衣族摩擦不断,他只当是地方小族闹事儿,并没有理会他要饷银一事。
但是宋离方才却说,赤衣族早已经七零八落,南境可是陈兵八万,徐孟成竟然在这种兵力绝对的优势下都没有及时镇压住叛乱,扶南三国必然也是看到了南境兵将战力的衰弱才敢贸然兴兵,可以说如今三国压境,有一半的责任是主将的。
宋离身为内相,几乎从不会直接参与国事,他此刻只是坐在一旁端起了李崇刚让人上来的茶盏,冰冷的手握着这茶盏刚好,他低敛眉眼并没有开口。
第一个为陛下解惑的是内阁隐隐已有首辅话语权的岩月礼:
“陛下,赤衣族从前叫赤衣国,前朝的时候赤衣国被灭,便称赤衣族,其族人好养蛇,常年盘踞在山林中,这些年来与南境兵将并无什么冲突,这一次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让这赤衣族与南境军对上了。
至于扶南,干渠,蒲甘三国乃是我大梁属国,这三国同进同退,皇族之间互有通婚,这三国皆是被镇安侯府镇压多年,自老侯爷去世之后他们一直对南境五洲虎视眈眈,但是却一直未曾有具体的动作,臣以为,这一次他们敢贸然兴兵正是因为徐孟成被一个赤衣族折腾的节节败退所致。
欲治兵者必先选将,臣以为此刻朝廷应及时换下徐孟成,将徐孟成连降三级戴罪立功。”
看到岩月礼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李崇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内阁也无异议,三部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徐孟成的仗打成了这样,若是再担任南境守将,恐怕整个南境都要被他拖下水。
就在几人附议的时候,一直喝茶的宋离才抬头开口:
“陛下,臣赞同换下徐孟成,但是臣以为不能让徐孟成降三级留任,而是应该立刻召回京城。”
李崇看向他:
“为何?”
宋离放下了茶盏,将手重新拢回了衣袖中,看向了岩月礼开口:
“岩辅方才也说了,赤衣族这些年来和南境驻军从无敌对,为何这两个月忽然打了起来?此事恐怕只有将徐孟成召回京城才能问清楚。”
李崇一瞬间便明白了宋离的意思,他是觉得此次战事的导火索或许并不在赤衣族而在徐孟成,岩月礼也低头沉思,片刻之后开口:
“陛下,臣赞同宋督主所言,南境事宜还是要召徐孟成回京才能弄清楚。”
李崇拍板:
“好,便召徐孟成回京,这顶替徐孟成的人选诸位可有?”
这个他实在是没主意,这大梁朝中的人他不认识的太多了,这一次主动开口的是韩维:
“臣举荐都指挥使陈青枫接替徐孟成的位子。”
李崇并不知道这个陈青枫是谁,下意识看向了宋离,宋离开口:
“陛下,这陈青枫乃是先镇安侯的女婿,此人出身将门世家,确实颇有领兵的才能,只是光帝十三年,因为陈青枫的折子中未曾避帝名讳,便从原来的前锋军中被调离,后任灵州都指挥使。”
李崇就知道只要有光帝在的地方,准干不了什么好事儿,他抬眼看向了大梁舆图,目光落在了南境的方向,南境五州,分别的是甘州,深州,璐州,阳州和灵州,其中如今已经陷落的甘,深二州接壤扶南好干渠,而灵州则为五州之中最小也是最靠进内陆的一个州。
宋离手捻了捻衣摆,似乎在记忆中搜索着什么,半晌之后他再次开口:
“陛下,臣也以为陈青枫是个不错的人选,镇安侯只有一个嫡女,臣听闻这位侯府嫡女是由老镇安侯亲自教养长大,不喜女红倒喜兵书,老侯爷乃是最了解扶南三国的人,想来嫡女也是学识渊博,倒是也是陈青枫的一个助力。”
他的话音刚落兵部尚书左立轻哼了一声,声调中的不削虽然有意遮掩不过还是显露了不少出来:
“御敌卫边是男儿之责,此事事关北境安危,兹事体大,宋督主竟然将御敌的希望寄在一个女子身上,真是荒谬可笑,非男儿之志。”
这话明明白白在映射宋离太监的身份,在朝堂这么多年,这样的言语相刺宋离听的多了,从前他从不会将这样的言语放在心上,但是此刻左立那一句非男儿之志说出来的时候,宋离的心就像是被刺了一下,他不介意,但是他不希望有人在李崇的面前这样提及他。
他正要反唇相讥,便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李崇的声音,他冷哼了一声:
“男儿勇猛,自当冲在妇孺之前,守土卫边,但是打仗不光靠勇狠,还要靠脑子,若是那位郡主真能得老侯爷真传,莫说是旁人,就是你左立,也未必有郡主更了解扶南三国,左尚书这尚书也要用些脑子当。”
李崇此言毫不客气,半点儿没有给这二品大员的面子,左立被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只能认下,岩月礼闻言却是看了看宋离,想来经过此次宫变,宋离更得陛下信任了,思及他身后的直廷司,他唇边的弧度淡了两分。
这替代徐孟成的人选最后还是选定了陈青枫,并在下圣旨的时候着宫人带了有一句口谕,许他携夫人前往。
解决了人选之后,最棘手的就是粮草了,李崇向后倚了一下桌案,屁股挨在桌案的时候他立刻弹了起来,宋离目光骤然看了过来,眼底的担忧一闪而逝,岩月礼看着天子一直站着不由得劝了一句:
“陛下也坐下歇歇吧。”
李崇连忙摆了摆手:
“不用,朕不累,坐了一天了就想站一会儿,说说粮草吧,韩维。”
户部是大梁的钱袋子,财神爷,有没有有多少这位铁公鸡户部侍郎最是清楚了。
提到粮草,韩维那张本来就是刚正严肃的脸更加刚正严肃了:
“陛下,年前从米商手中收了十万石,若是全部运往南境够南境兵将两个半月之用。”
李崇的脑子里已经开始闪过各种数字了,一石大约是60斤,大约够一个人吃60天,八万人吃六十天就需要八万石,这样算来也确实只够两个多月的军粮。
韩维再次开口:
“而且从京城到南境,运河只能运到福州,福州至灵州的运河已经被淤泥堵塞,那一段便只能陆运,陆运的损耗便要一成。”
李崇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到了脑门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穷就算了,路还不通?他再一次站在了地图前开口:
“陆运从福州到灵州需要几天?”
这一次兵部尚书左立立刻抓准机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