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温馨祥和的一幕瞬间将李崇心中的阴暗情绪都勾了起来,他快步上前,两只魔爪直伸到了宋离的身边,将那只吃的圆胖的橘猫给拎了出来:
“喵~喵~”
怀里的猫骂骂咧咧地喵呜着,宋离不禁抬眼看到了那一身玄色龙袍的天子:
“陛下?”
李崇一把将福宝放到了一旁的宋才怀里:
“这才几天没见,这猫怎么吃这么胖,这么大的一坨你还抱着它,不嫌压得慌啊?”
宋离的目光扫了一眼两只前爪还在扑腾着往他这边来的福宝,有些无奈开口:
“不是陛下接福宝来陪臣的吗?”
李崇可算是知道什么是端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那是朕不在的时候让它陪你,现在我陪你,宋才你快带着福宝出去溜两圈,减减肥,这么胖哪行?”
宋才低头看着怀里的福宝,福宝也抬头看他,圆圆的脸分外可爱,猫胖点儿不好吗?不过他自然不敢质疑陛下的话,只好抱着福宝出了内室。
李崇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了床边,宋离将药碗递给了一旁的小太监,用了清水漱了口,他的情况比之第一天醒来的时候稍有好转,不过也只是用药压住了毒的关系,他抬眼瞧着李崇的情绪似乎不太好,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陛下心情不好吗?到皇陵路途不近,陛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崇抬手这人的中衣上摘了两根福宝掉下的毛儿,问出的话颇为大逆不道:
“给光帝上香祭祀朕心情能好吗?你说有什么办法能把他的牌位从祭坛上丢下去吗?”
从回来这一路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这话饶是宋离都吓了一跳:
“陛下,这种话以后切不可再说,若是御史知道,少不得上折子。”
李崇冷笑了一声:
“你觉得朕在乎御史说什么?御史之责在于规劝帝王,监察百官,光帝笃信丹道,迷恋方士,不思朝政,以至于大梁朝政荒废,官员圈地敛财甚重,那个时候御史在哪里?现在御史若是敢因为此事到朕面前来乱放屁,朕就让他去光帝的陵墓里好好献殷勤。”
他对光帝现在的怨气可以养活十个邪剑仙,宋离看着他眼前帝王的模样却也不再规劝,帝王若是事事畏惧朝中臣之言,反而并非好事儿。
宋离毕竟在朝中浸润多年,还是没有忍住提醒了一句:
“陛下想做什么都要一步一步来,如今王和保倒下,内阁中便已经隐隐以岩月礼为首了,岩月礼此人算是个干吏,又擅长隐忍,从前内阁有王和保在他从不显山露水,但是此刻怕是要冒出头来了。
他的身后是先帝旧臣,朝中不可一党独大,陛下要有自己用的顺手的人。”
宋离的气力还是有些不济,话说的多了便有些提不上气的气虚感,李崇明白他说的道理,他现在不想别的就是想将人搂在怀里好好抱抱,在忍下去还是抱上去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宋离一个不防便见李崇扑了上来,他下意识抬手抵在了李崇的胸前,言语带了两分警告:
“陛下。”
李崇一下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说朕不爱听的话,也不要和朕说朝政了,朕还没吃晚饭,想你府上的酱板鸭了,明日朕就让人将你府中的厨子接进来,天天都吃酱板鸭。”
宋离抬手扣住了李崇的手腕:
“不可,陛下用的御膳,臣府中的人怎能进宫来做。”
宋才进了宫,福宝今日都被送到了宫中,厨子再进来,只怕李崇要将整个宋府都搬进宫来,他不愿和李崇产生更多的牵扯。
“陛下,松开。”
“不松。”
李崇现在算是看明白宋离这性子和打算了,连周家都不回了,姓氏都不改了,分明是对活下去没有太大的期盼,更遑论回应他的感情?但是他偏不放手。
宋离情急之下下意识一扭李崇的手腕,谁知李崇半丝反抗都没有,反而死死盯着他:
“扭吧,有本事两只手你都给朕扭断了,你要是扭不断,朕就要对你动手动脚。”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宋离都能感受到李崇呼吸的温热,饶是纵横朝堂十年的宋离拿着眼前这个不要脸面,如无赖一样的帝王他也是无可奈何,他没什么力气,手没一会儿便松下了力道,刚才有些僵挺的脊背也失力地陷在了后面的迎枕中。
李崇的唇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怎么松手了?舍不得扭断朕的手吗?”
宋离索性闭上了眼睛,声音有压抑下来的平静:
“臣是怕失了分寸,刚刚要平反的周家又要灭族。”
李崇忍不住笑了出来:
“哦,原来是为了周家啊,来人拟旨。”
他忽然向外喊了一声,在外面候着的临时大总管宁海立刻进来候着:
“陛下。”
李崇扫向了宁海直言开口:
“宁海,你现在拟旨,就说朕赦免宋督主拧折朕手腕的罪过,钦此。”
饶是进宫多年,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宁海都被这一封圣旨的内容震的呆愣当场,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上前:
“陛下您手腕如何了?奴才这就传太医。”
李崇立刻手心向外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不用,宋督主还没拧呢,你先拟旨,方便一会儿宋督主对朕下手。”
宁海的被震惊的五官都要飞了,勉强偷瞄了一下一旁的宋离,宋离脸色灰败,不知是病的还是气的,听着李崇不着边际的话他骤然睁开眼睛,强提了一口气:
“陛下不得胡闹,宁海,下去。”
宁海躬身站在榻前,两边哪个他也得罪不起,他现在只想张冲赶紧养好伤,这皇帝身边的大总管真不是人当的。
眼看宋离真的生气了,李崇见好就收,赶紧摆摆手,宁海如蒙大赦地退下了。
宋离看着还抱着自己的人,眸光深厉不见眼底:
“陛下,这是何必,臣半生都蹉跎在浑浊的朝堂中,如今周家沉冤在望,臣苟活不了多久,只盼着天暖能回到老家瞧瞧,了此残生,陛下御有四海,何苦和臣牵扯不清?”
李崇最是听不得这样的话:
“宋离你现在还活着,顾亭的办法并非没有胜算,你为什么一定要报着最坏的打算呢?那现在朕告诉你朕就是要与你牵扯不清,了此残生的打算你最好不要报了。”
李崇的话音刚落,下巴就忽然被一直冰冷的手抬了起来,一瞬间便落入了那双深不见底眸光中,宋离这么多年屹立朝堂自然不是什么好拿捏的性子,李崇再而三地和他胡搅蛮缠,他也不会一直惯着:
“陛下今年十七,不是七岁,我宋离终其一生都只会是史书上恶名昭著的大太监,陛下口口声声说喜欢臣,能喜欢到什么程度?能让朝堂容下我们,还是能让史书容下我们?
陛下刚刚还说过光帝沉迷丹道,现在陛下定要与臣牵扯不清和光帝迷恋娈童有什么区别?即便陛下愿意,臣也不愿成为那等惑主之人,望陛下看在臣残躯的份上,休要再打这主意了。”
宋离的脸色已经全然冷沉了下来,李崇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宋离侧头咳了起来,血色尽褪,他下意识去扶他,却被宋离直接打落了手:
“陛下...咳咳...请回吧。”
李崇这一晚终究没能在偏殿用上晚膳,他不敢在宋离病中真的和他杠起来,只好退到了外面,眼见着宋才抱着福宝再一次进了宋离的屋子。
他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心情实在说不上多好,没一会儿,宁海才过来回话:
“陛下,太后身边的一个大宫女招了。”
李崇骤然回神:
“带路。”
宫内最偏僻的地方乃是光帝朝的冷宫,此刻那里已经没有了被关押的宫妃,便被改成了关押犯了事儿的宫人的地方,李崇踏进冷宫,直奔那个关押太后身边宫女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