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懂了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他到现在也没有接到任何的消息,正在愁如何回信的时候,忽然听到人禀报说宫里来人了,他立刻将信件收到了怀里去了前院。
来的人乃是宫中的内监:
“陛下口谕,着宋府总管宋才进宫。”
宋才跪下听完了谕旨有些愣住,陛下召他进宫?他塞给了传旨的太监一锭银子:
“劳烦问一嘴,陛下召老奴可是因着我们家督主?”
传旨的太监乃是之前在李崇身边伺候的人,御前的人总是警醒伶俐的,这两日更是将天子对宋离的看重都看在了眼里:
“自是因为督主身欠安,陛下只怕宫中的人伺候不好督主,宋总管尽可放心随奴才进宫。”
宋才是知道宋离身体情况的,立刻跟着内侍进了宫,按说宋才并未净身是不能留在宫中伺候的,但是李崇也知道宋离好面子,而且一时之间绝不可能接受他照顾,他又不想他病中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才破例召了宋才进宫。
宋才到正阳宫的时候先被带到了正殿的外面,等着李崇和里面的朝臣说完了话,才由着内侍领着进去。
这皇宫宋才也是第一次来,在看到厅中穿着龙袍的皇帝时也是立刻跪下行礼,李崇微微抬手:
“起来说话吧。”
“是,陛下。”
宋才垂首而立,李崇盯着他,第一句话便让宋才心都差点儿跳出来:
“宋离身边唯有你能近身伺候,想必你是周家的旧人吧?”
眼见着宋才脸色都白了下来,李崇才挥了挥手:
“别紧张,焰亲王已经给朕看了先帝为周家平反的圣旨,朕也已经清楚周家当年的冤案,你放心,待复印开朝,朕自会为周家平反冤屈。”
宋才没有想到李崇会说出这番话,他的眼眶都有些发红,这么多年督主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吗?看见他激动的情绪李崇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叫人给他上了茶。
“坐下吧,你不用紧张,朕言而有信,说到必定会做到,朕今日唤你进宫只是想要多了解些周家的事,你只管答,答完了朕会送你去照顾宋离。”
宋才不知道李崇到底想知道什么,但是听着这最后一句他还是心动了,他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宋离的情况:
“陛下请问,奴才知无不言。”
“你这么多年伺候在宋离的身边,是周家老人?”
“回陛下,奴才是随周夫人一并进周府的,二公子出生之后奴才便被分到了二公子的院子,护卫二公子的安全。”
李崇知道这个二公子指的就是宋离:
“这么说你算是从小看着宋离长大的?”
宋才点了点头,李崇有些好奇地问出声:
“宋离小时候是什么样?调皮吗?可爱吗?”
宋才愣了一下,陛下这问题问的实在让他没有想到,不过顺着他的问题他还是想到了二公子小时候的模样:
“二公子从小长得就好,而且异常聪颖,只是因为时常逃学而被老爷责罚。”
李崇笑了:
“宋离,逃学?他不喜欢上学吗?”
李崇实在无法将宋离现在的模样和小时候逃学的小团子联系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天子的神色温和,让他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老爷要求严格,大公子五岁启蒙的时候,老爷便将三岁的二公子也送到了学堂,大抵是年纪小,二公子时常瞌睡,冬日里起不来便会设法逃学。”
三岁就启蒙?古人的启蒙可不是现代哄孩子的幼儿园,那是要识字背书的,三岁是太小了点儿,他似乎都能想象到小小一团的宋离在学堂上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模样。
他问了不少宋离童年的趣事之后便问到了宋离的身体:
“宋离身上有两种毒他应该没有瞒着你吧?”
宋才的手紧紧攥住点了点头。
李崇知道宋才自然是怨他的,只是君臣之义他不敢说出口罢了:
“朕很多事不记得了,朕想知道他中红蔓是在多久之前?”
宋才也听说了陛下失忆的事儿,却不想他真的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是三年半之前。”
三年半之前,也就是小皇帝才登基三年13岁的时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恐怕想不出如此缜密的计划,红蔓又是内宫中常用的毒,这毒和太后脱不开关系是一定的了。
但是现在他在想,这毒是真的在小皇帝首肯下给宋离下的,还是太后借由小皇帝的手下的?
这个事儿恐怕最清楚的人就是太后了,他收敛了心神:
“好,你放心,朕绝不会让宋离有事的,来人,送宋总管去隔壁吧,照料宋督主期间,隔壁的宫人皆听宋才差遣。”
宋才立刻跪下谢恩,李崇点了点头便放他出去了。
而后他便叫来了暂替张冲的宁海进来:
“宁海,你带人去慈宁宫,将太后身边所有的宫人分开羁押,留两个伺候太后起居的即可。”
“是,奴才领旨。”
李崇的眉眼深寂,他会弄清楚当年所有事的。
宋才到隔壁的时候宋离才刚醒过来,眼前昏黑的时间更长了一些,他知道这一次的毒还是深了,恐怕这样清晰的画面他看不了多久了。
“督主。”
听到宋才的声音宋离顿时愣了一下,费力起身向前看去:
“宋叔?咳咳...你你怎么进宫的?”
“是陛下召我进宫照顾督主的,您怎么样?是不是毒发了?”
宋才看到宋离的样子眼睛都红了,宋离撑起了两分精神:
“这不是好多了,一大把岁数可别哭出来,陛下可召你去说话了?”
宋离实在是坐靠不住,只能稍稍靠在垫起来一点儿的迎枕上,神色疲惫难掩,但是思绪依旧清醒如初:
“是,督主,陛下已经拿到焰亲王手中先帝的圣旨,说复印开朝便会为周家翻案。”
宋才的声音难掩激动,宋离猝然抬头,恍惚中耳边似乎想起了阎毅谦的声音:
“圣旨我带来了...”
想必阎毅谦已经将周家的事儿和李崇说了,不过方才倒是不曾听李崇提起此事:
“陛下,还,咳咳,还问什么了?”
“陛下只是问了些您小时候的事儿,还有就是您是什么时候中的红蔓。”
宋离的手压在胸口的位置,咳声有些绵密,当年下毒的始末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半晌他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宋才想起了刚才大黄送来的信,暗示了一下宋离,宋离遣退了身边的宫人:
“督主这是进宫前大黄送来的。”
宋才从身上摸出了那幅画,宋离撑着接了过来,他定了定神才看清了上面的画。
“想来小公子定然是听说了宫中的事儿,担心您呢,我方才来不及回信便接到了陛下口谕。”
宋离有些出神地看着画上的小人,连李崇进来都没有察觉到,宋才看到李崇的身影咳嗽了一声,宋离这才回神儿,骤然合上了手中的画,李崇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纸,想来是宋才带进来的:
“什么东西,还藏着不让朕看。”
话是这么说,但是李崇分毫没有抢过那张纸的意思,似乎只是一声随口打趣,之后便仔细瞧了这人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吓人,他没有忽略他手中攥着的帕子的一角带一丝血红,这是又咳血了?
宋离的目光少见有些不自然,他将纸折了起来,放进了袖口,没有展开也没有解释,李崇轻哼一下:
“不给看就不给看呗。”
说完他自然地坐到了他的床边:
“怎么样?药浴后有好些吗?”
宋离方才看画时的松散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客气的疏离:
“好些了。”
李崇轻轻挥手,宋才便下去了,屋内只剩下了宋离和他,宋离用虚软的手臂撑了一下床褥,去引得阵阵轻咳,李崇扶住他的身体,帮他向上提了下锦被:
“别起了,又没有别人。”
宋离侧了些身子,攒了些力气开口:
“陛下...咳咳..有话说?”
李崇敛眉片刻开口:
“嗯,朕想问问当年朕是如何给你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