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对那位姑母的敬佩之情真是更上一层楼,这种事儿由皇家的长公主出面确实是更方便一些,这些女子已经开始做上棉衣这些便好办多了:
“那就好,朕要举办龙舟比赛必定要有统一的衣服,棉靴和帽子,这些衣着倒是可以先做起来。
你找几个经验老道些的绣娘先设计出样式来,布匹,棉线的开支先去找礼部尚书垫付,后续这部分的银两,由组队的富商认领。”
一个龙舟少说也要十八到二十个人,那么多的商队,怎么不要组个十几个队去?光是棉衣也要三四百件,想来也够那些女子做一阵子的。
李崇将想到的都交代下去:
“还有就是先从难民中筛选出一些读过书,有手艺的,尤其是善于绘画,雕刻的,龙舟的样式也要先设计起来,商队应该近几日就会抵京,龙舟现在就要做起来了,朕会吩咐工部尚书知晓此事。”
阎安庭一样一样记下,这些可算是大工程,不过他心底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只要有活干,总比那大几百号人都张着嘴等吃食要强,只要能让他们赚到银子,就不愁过不去这个冬天,这么想着他也来了劲头。
脑子里不断盘算那些人中有什么能人,直到天都快黑了下来,两人才算是大体理顺了后续的事,阎安庭是个急性子:
“陛下,臣这就回北郊安置。”
李崇看着他眼睛都冒着光也就没有再留人,阎安庭告退的时候他的目光里倒都是笑意,虽然只是聊了这一下午,不过看的出来,这个焰亲王府的世子是个实干的料。
方才提起手艺人,他立刻便能数出难民中有几个会木工的,有大概多少个读书的,这事儿找他算是找对了人。
总算是撂下了一件事儿,李崇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距离晚膳的时间还差一会儿,他便转身去了桌案后,叫几个做过花灯的小太监过来,一块儿忙活了起来。
晚膳前,宋离看着时间准备去华清宫,这宫殿他半点也不陌生,不过专为用晚膳来却还是第一次。
他身边只带了一个掌灯的小太监,今日月色很好,分外像前几日李崇到他府上的那个晚上,月光映在雪地上分外明亮。
穿过了华清宫的正门,身侧的侍卫和太监纷纷低头行礼,他到了门口才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在唱歌?他向前走了一步:
“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明朗欢快的声音,很显然是李崇的,他没听出这是哪里来的曲子,不过却还是被这说不出的调子逗得轻抿唇角。
他微微抬手,通传的小太监便出了声,门很快被打开,宋离进去便看到李崇正站在厅中,手中还捧着一个花灯。
李崇见他进来笑着递了花灯上去,宋离仔细打量了手中的花灯,正是那个带着肚兜的小娃娃,两面的图案是一样的,画的很有神韵:
“陛下做的?”
“嗯,刚做好,怎么样?这个模样小孩子应该会喜欢吧?”
宋离轻轻点头:
“俏皮可爱,小孩子应当是喜欢的。”
李崇拉着他坐下,摆了摆手:
“张冲上菜吧。”
宋离这才发现今日的晚膳上的便是火锅,想来李崇是真喜欢吃这个。
“朕今天下午找了焰亲王世子过来,将难民归类一事交给了他,朕这位表哥瞧着倒是个十分靠谱的,龙舟,棉衣这几日应当都会开始做起来了。”
阎安庭进宫的消息宋离下午便知道了,他发觉李崇其实十分会用人,这个事儿交给阎安庭确实是最合适的,他不仅会尽心,而且焰王府世子的身份无论是对接礼部还是工部,都不会着人轻视。
“陛下聪慧,用人得当。”
李崇自己都没有发现,只要宋离坐在他身边,他的注意力便总是会黏在他的身上,就是有一种止不住想要亲近亲近的感觉,甚至他喜欢这人夸他,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在别人的身上有体现过。
“就只是用人得当吗?”
宋离放下筷子,看着那一双盯着自己的大眼睛,里面明晃晃的期盼让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他还是顺着他的心思夸了他:
“自然不止,陛下授人以渔乃是大智慧,陛下还会画这么可爱的花灯,又会讲故事,何止聪慧能表?”
李崇被他说的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些东西哪都是他的,都是他照搬来的。
“今天下午事儿多,都忘了和你送来的那个书生讲故事了。”
“这个不必着急。”
“对了,第一批商队后日就能抵京了吧?”
那些商队宋离早便派人暗中盯着了,此刻点了点头:
“是,最近的一批有七八支商队,后日能抵京。”
李崇也在心中盘算着日子,如今北郊的粮食也已经快见底了,全靠临时从小粮仓扫出些粮食维持,等大批的粮商抵京,他就要开北境的军仓放粮了。
李崇说不紧张不忧心是假的:
“希望一切都能按着计划实行。”
宋离自这一晚从华清宫出去,直到第三日都没有进宫,宫内平和安顺,宫外早已经因居高不下的粮价乱成了一锅粥,日日都有到粮店闹事的人。
巡城司紧怕民变每每有这等事儿都是将督卫军顶在前面,反正督卫军隶属直廷司,本来就恶名昭著。
以至于督卫军几乎每天都能往昭狱中抓进几十人,以至于后面宋离直接下令,着督卫军守在京中几个大的米粮店门口,若有来闹事者,直接下狱,昭狱威名赫赫在百姓中早有耳闻,谁人不知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具都是敢怒不敢言。
冯吉被宋离罚过一次之后总算是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了,他跟着宋离的轿子边上低声开口:
“督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巡城司那边的人倒是一个个的落了好名声,这样抓下去会不会有不长眼的御史在朝中参您啊?”
宋离靠在轿辇中微微闭着眼睛养神,冷肃面容没有因为他的话有半分改变:
“护卫京城治安本就是督卫军职责所在,本座何曾惧怕御史?”
冯吉立刻赔笑:
“是,是,督主说的是。”
宋离的车架所过之处早有前面的小吏开路,百姓乃至一些官阶低的纷纷在一旁低头避让,哪怕是最繁华的朱雀街上,宋离的车架前后也宛如真空带。
这几日京城中越发热闹了起来,除了时不时闹出些事儿来的米粮店,便要数各地的考生会馆了,各地的举子已经陆续抵京,纷纷下榻在各个会馆中。
这些举子初来京城便遇到了不止一次百姓因粮价抬高去理论而被督卫军直接抓走的事儿了,这些书生一腔报国热忱,满嘴诗篇道德,起初压着愤慨的情绪,但是总有些不怕事儿的起头。
以至于如今一些会馆中经常传出些抨击督卫军,乃至怒斥宋离阉党的言论。
“这群阉党,灾情之下却与借机囤积米粮的奸商站在一起,这分明是藐视法度,欺今上年幼。”
“阉党误国,糟践百姓,人人得而诛之。”
就在一群书生愤慨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进来的会馆管事连忙让这些举子禁声,快步到了窗口,在看到街口缓缓行进的车架时心跳都到了嗓子眼,忙给屋里的各位爷作揖:
“各位爷万不可这样大声议论了,当心还未高中就先掉了脑袋啊。”
方才叫嚷最大声的两人端的是一身傲气,走到窗前便拉开了窗户,就见一辆四驾玄顶马车缓缓驶来。
那四匹马都是通体黑色,形体俊美健壮,哪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骏马,那马车以黑楠木为车身,雕工精湛,四檐鎏金,一眼便知其主人必然位高权重:
“那是何人轿辇?”
那管事赶忙上来拉他:
“这京城还有几人坐得这四驾轿辇?这是直廷司督主的座驾,几位爷定要慎言啊。”
管事这话一落,一旁角落中一个一直未曾发言,身着暗花素锦棉袍的小公子一个箭步便冲到了窗前,拉开了被管事刚要关上的车窗,看向远处及近的车架,眼底甚至带了一分难以抑制的期待。
不过那方才高谈阔论的一个举子却是满眼不屑地执起了手中的杯盖,看向了窗外,那杯盖顺手而抛从二楼的窗子中落下,正要砸中那轿顶的时候,却骤然被身后一直随驾的一个暗卫抽刀劈落:
“何人如此大胆,敢惊扰督主车架?”
宋离体虚困乏,清晨起到现在已经有些熬不住,坐在车架中闭目养神间便有些迷糊过去,骤然被这响动惊醒,心跳快了两分。
那抛杯盖的举子心中也是一惊,有些心虚地立刻窜到了屋内,那管事的更是已经吓的脸色一片惨白了,窗口只余还趴在那里的锦衣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