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件事儿倒了让他对自己的处境多了两分乐观,这小皇帝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毕竟还是皇帝,他能驳了宋离一派的上奏,留下王和保,就说明他是可以在这二人之间逢源利用的。
这王和保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没见过,不过根据眼前的情势分析,朝中两派,宋离和孟太后明显不和,所以王和保作为仕林出身的当朝首辅,以太后为尊倒是说得过去的。
这个王和保是不是太后的人还需要验证,但是眼下稳住宋离才是要紧的。
他一下扯住了宋离的衣袖:
“可是朕不记得了,王首辅为人如何?可和善?”
他现在就是一个无依无靠,又失忆了的小皇帝,对这个身份周炔入戏很深,所以他有这样的担忧很正常。
“王首辅历经三朝,德高望重,在光帝时便已入内阁为次辅,被光帝视作股肱之臣,自有威仪在,陛下一直视王阁老为师,阁老对陛下自然也有爱护之意。”
周炔瞬间明白了这话中隐喻,光帝是他的伯父,王和保乃是光帝旧臣,如今的孟太后是光帝的皇后,一朝天子一朝臣,而他父皇却留下了王和保做首辅,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王和保真的是治世之能臣,能做他的倚仗。
第二,光帝旧臣的势力庞大,他父皇在位区区三年,换不掉王和保。
呵,果然,治国如治集团公司,派系,制衡,无处不在。
如今想来宋离作为一个宦官能有如此权势,未必不是原主的父亲成帝扶持的结果,但是那位梁成帝若是真的有意制衡王和保,会只给他留下一个宋离吗?
“你再给朕讲讲如今的内阁吧,内阁有几人?”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若是原主他爹有意留给宋离一个帮手来制衡首辅,那么那个人的职位绝不会太低,很有可能就在内阁里。
宋离周身有一种和太监身份十分违和的书卷气,这两天他瞧着他脸色好像不太好,说话的声音也和一般太监尖细的声音不同,反倒是平和低润,两人相对而坐,一问一答,倒是多了两分和谐:
“内阁一般定制四人,一首辅,一次辅,两位阁臣,但是去年次辅赵阁老致仕,如今内阁只有三人,首辅王和保,还有葛林生和岩月礼两位阁臣。”
周炔盘着腿已经有些麻了,不得不伸直动弹一下,状似不经心地问:
“现在已经是年底了,既然去年赵阁老就已经致仕,为何不升任一位新的次辅?内阁为何也不进新人?”
宋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些话可不像是从前的李崇会问出来的,他这一眼正对上了不断伸腿缓解酥麻感的人眼中,那双眼天真空白,带着两分好奇。
周炔心里有些好笑,这傻子演精明未必能演出来,但是让他这个混迹职场近十年的人演一个小白实在不要太容易。
反正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问出什么来都算不得错,他反而一仰头,摆起皇帝的架子开口:
“朕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宋离淡淡开口:
“陛下的问题不难回答,是王首辅说年后就是三年一次的京查,选任阁臣不是小事儿,若是选错了人,有失陛下颜面,所以等到京查之后再定入阁人选,至于次辅,也一并待到那时而定。”
听到京查周炔没抑制住地微微挑了一下眉,没想到这大梁也有京查制度。
京查是为了防止官员腐败而设置的一种常规考察制度,其考核的范围也很广,从在任表现,职务履行,财产甚至家庭都要接受审查,这不就相当于任期内审计吗?
京查年后就开始,这可真是直直撞到了他怀里啊。
周炔做了七八年的审计,保持职业怀疑,凡是都喜欢从行为推算目的已经成为了习惯。
他脑子里转着王和保这个人,这人是真的不想选进来一个有问题的阁臣,还是想着将内阁变成自己的一言堂呢?
他跟着问了一句:
“王首辅出京也有两个多月了吧,他不在,内阁是谁人主事啊?”
能在王和保不在的时候主理内阁,多半就是下一任的次辅人选,就是不知道这位次辅是和王和保穿一条裤子还是和宋离穿一条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