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燕摇春忽然想起来什么,又一手掀起车帘,对端坐其中的楚彧道:“你上回派人送了那一马车的书,都叫我的两个好姐姐拿去苦读了,你们皇宫里书多,下次给我再送几本有意思的,不要四书五经那些文绉绉的,我也看不懂,其他什么杂记演义、风月奇谈,都可以,我不挑。”
听得她大喇喇地说出风月二字,楚彧的眼皮子一跳,好半天,才无奈道:“知道了。”
……
燕摇春回了自己的院子,大白天的,钱嬷嬷随时可能进来,她也不好太出格,再吓着老人家,于是翻出一本演义来,才看了几页,便开始犯困。
燕摇春心里琢磨着,如果只要求时长,不要求质量的话……
然后她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钱嬷嬷进来的时候,发现燕摇春正躺在床上,两眼放空,直愣愣地盯着床帐顶,整个人痴痴的,看起来十分诡异,她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急急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魇住了?”
燕摇春冷不防被她抱住,回过神来,忙道:“没事没事,嬷嬷,我在看书呢。”
钱嬷嬷愣住:“看书?”
燕摇春伸手往上指了指,钱嬷嬷抬头一看,只见那床帐顶部果然有一本书,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固定住了,书页摊开着,她哭笑不得地道:“姑娘,谁会这样看书啊?”
燕摇春慢吞吞地道:“这样比较省力气。”
她只需要躺着,把目光放空,定在书页上,就完成了这个看书的动作,至于看没看懂,谁在乎呢?她相信同为打工社畜的八幺八也不会计较这些细节的。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呼喝之声,有人匆匆进了院子,闹哄哄的,钱嬷嬷皱起眉,不悦道:“这府里的下人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说着便要出去查看,谁知两个婆子冲了进来,见燕摇春躺在床上,便要伸手去拽,钱嬷嬷当即大惊失色,一边阻拦,一边喝止:“你们想做什么?快快松手!到底还有没有规矩了?怎么能冒犯我家姑娘!”
一个婆子叫嚣道:“老虔婆,别在这挡路,大夫人说了,要抓五姑娘过去问话!”
“五姑娘闯下大祸啦!”
钱嬷嬷哪里肯信,死死护在燕摇春面前,往地上啐了一口:“呸!放你娘的狗屁!没长眼的东西,我家姑娘向来安安分分,走路都怕踩死蚂蚁,能闯什么大祸?指定是那些个吃了煤炭,黑了良心的人要作践她。”
钱嬷嬷到底年纪大了,燕摇春看她那劲儿,怕她受伤,便道:“嬷嬷别担心,我去看看是这么回事。”
钱嬷嬷听了,忙道:“老婆子陪着姑娘一块去。”
燕摇春也没拒绝,跟着那两个婆子走了,等到了花厅,才发现里头挤了一屋子人,乌央乌央的,坐在上面的正是王氏和燕守仁,旁边坐着燕芳菲,还有刘氏和燕惜蝶,另一侧是燕博文和燕博武兄弟,一家子人竟全凑齐了。
燕芳菲还在添油加醋道:“爹,女儿方才亲眼瞧见了,她从人家的马车上下来,还和那男人卿卿我我,简直不知羞耻!”
燕摇春一进门,王氏抬眼看见了,顿时发作起来,面露怒容,激动地尖声骂道:“好啊你个小贱人!青天白日的就敢出去偷汉子!来人,快给我捉住她!”
两个丫鬟婆子拥上来,七手八脚就要捉燕摇春,虽然燕摇春平时一言不合就开摆,但是如今麻烦找上门来,她也不会忍气吞声,当时就把人推开了,面无表情道:“捉什么捉?我人已经在这里了,还想捉去哪?”
王氏腾地蹿起来,怒不可遏道:“你还敢这么嚣张?”
“怎样?”燕摇春无所畏惧道:“不然你报官啊。”
“放肆!”燕守仁用力一拍桌子,茶盏猛然一跳,他的脸色阴沉如水,瞪着燕摇春:“谁教你这么和嫡母说话的?”
燕摇春从袖子里拿出那瓶舌战群儒丸来,倒出一粒放入口中,慢吞吞地道:“没爹没娘,父母双亡,下无姊妹,上无高堂,主打的就是一个没教养,既然我都没这么教养了,怎么就不能说话难听了?”
燕守仁被她一通怼,脸都憋得铁青,震撼甚至大过于愤怒,他从没想过这个看似安静乖巧的女儿,竟有如此桀骜不驯的一面,王氏更是气得哆嗦了,用手指着她:“你、你这小贱人……”
“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别以为你长得丑我就不敢骂你了,”燕摇春的嘴皮子愈发利索,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没见识的乡下泼妇,一天到晚就只会瞎嚷嚷,老公鸡披蓑衣,嘴尖毛长,挑大粪的从你家门口经过你都要拿勺子尝尝味儿,管好你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别整天想着霍霍别人。”
王氏惯常撒泼,鲜有敌手,但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嘴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急得她在燕守仁的胳膊上掐了一把,怒道:“舌头叫狗咬了么?说话!”
燕守仁表情难看得跟死了爹一样,骂道:“你这大逆不道的孽障——”
“蛤ha蟆腚里插鸡毛,你又算个什么鸟?”燕摇春反唇相讥:“当初你和侯府结亲,口水喇子流得三尺长,抛妻弃子,恨不得直接当场入赘,谁知道那三两重的骨头经不起事呢,后来又嫌侯府不帮衬你,冷落发妻就算了,还腆着个脸去养外室,你那三瓜俩枣的俸禄吃饭都嫌不够,还得花老婆的嫁妆,普天之下就没见过你这种窝囊废,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真是左脸皮贴右脸皮,你一边脸皮厚一边不要脸啊,阎王爷让你投胎做畜生,你非得偷个人脑袋扣上。”
“啊,”她一气儿骂完,忽然想起来什么,道:“瞧我这记性,又把您当人看了,下次不会再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