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燕守仁连公事都没办完,就急匆匆赶了回来,要把王氏带走,王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当着众人的面撒泼,骂燕守仁不守信义,当初明明说好,两年之内就会把侯门小姐休了,立刻接她进京,谁知拖了四五年也没个准信……
江氏听完这些话,才知道自己落入了何种境地,当即吐血昏倒,侯府闻风前来,燕守仁却拿出一纸和离书,说他与王氏早已和离了,算盘打得如此精细,哪怕侯府想要质问,也无济于事。
江氏到底没熬过去,撒手人寰,侯府等女儿的身后事办妥了,便派人把燕摇春接过去照顾。
只是过了几年,眼看燕摇春即将及笄,该说人家了,燕守仁又厚着脸皮把人带了回来,此时王氏已经成了燕府的当家主母,刘氏又正当受宠,两人平起平坐,各自育有一双儿女,一天天争来斗去,跟乌鸡眼似的,谁也不服谁,于是,无依无靠的燕摇春就成了那个出气筒。
燕摇春肖似其母,性格怯生生的,有些软弱,被欺负了也不吭声,更何况府中也无人替她撑腰,好在还有一个嬷嬷帮衬,是跟随江氏陪嫁过来的侯府老人,否则她早就被那两个女人生吃了。
但即便如此,燕摇春还是出了事,某一日她忽然发现,王氏的女儿燕芳菲头上戴着一枚金簪子,燕摇春认出那是她亡母的遗物,向其索要不得,反遭燕芳菲羞辱。
兔子急了还咬人,懦弱的燕摇春头一次跟燕芳菲生了争执,最后两人大打出手,虽然燕摇春力气不敌对方,却生了一口好牙,她把燕芳菲给咬了。
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王氏闻讯赶来,二话不说,抬手先扇了燕摇春几巴掌,又命人拿竹条抽了她一顿,罚她跪在院子里,哪怕天上下起大雨,王氏也不让她回屋,直到燕守仁下值回来,方才放人。
燕摇春的身子本就不好,如今被王氏这么一折腾,她不出意外地病倒了,当夜便发起高热,钱嬷嬷火急火燎地去请大夫,王氏却不让,说小病而已,请什么大夫,不要浪费钱。
钱嬷嬷恨得直咬牙,无奈之下,只好去侯府搬救兵,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真正的燕摇春并没有等到她回来,便已经去世了。
燕娇不禁唏嘘,她原本以为自己每天九九六,负债二十五年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更惨的人,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等等——
燕娇忽然反应过来,现在这个更惨的人,好像变成了她?
钱嬷嬷察觉到床上的女孩儿忽然变得两眼无神,直瞪瞪地看着床帐上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她不禁紧张起来,问道:“大姑娘,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燕娇气若游丝,喃喃道:“要不我还是死了算了吧……”
钱嬷嬷见她如此灰心,像是失去了求生的意识,眼神也渐渐黯淡下去,仿佛体内的生机正在一寸一寸抽离,她登时大惊失色,连忙叫道:“姑娘,大姑娘!您别这样,二小姐知道了得有多伤心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您是有福气的人,往后总有苦尽甘来的那一日……”
钱嬷嬷一边苦劝,一边用手去狠掐燕娇的人中,燕娇疼得皱起眉,忽然想起来,她还有一个系统,说要让她这辈子走上人生巅峰。
苦尽甘来指日可待,不如再熬一熬吧,好歹她现在没有房贷要还,也不用九九六……
这么一想,燕娇终于缓过气来了,眼里渐渐有了神采,钱嬷嬷也大松一口气,不住给她抚心口,劝道:“可千万别钻牛角尖啊,您要是有个什么不好,岂不是叫那两个贼妇人得意死了?换作老婆子,恐怕埋在土里都要气得爬起来。”
燕娇给她逗笑了,一下岔了气,吭哧吭哧地咳嗽起来,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嬷嬷在不在?钱嬷嬷?”
钱嬷嬷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不多时回转来,满脸是笑地道:“好姑娘,是侯府派人接您来了。”
燕娇,不,现在是燕摇春了,她坐起身来,慢吞吞地想,换个地方养病也好,继续在这地方待下去,她真怕自己会想不开寻短见。
……
“这话是真的?!”
王氏从黄杨木圈椅上腾地弹起来,惊讶万分,连连追问道:“宫里要选秀,你是听谁说的?”
和她说话的人正是大女儿燕芳菲,她道:“是小菊告诉我的,昨晚爹爹宿在那贱人的院子里,她就在旁边服侍,听得真真儿的。”
王氏一听,登时火冒三丈,横眉倒竖,破口大骂道:“这天杀的杂种羔子,黑了心的傻屌,当初合该一刀剁了他,叫他这心眼子偏到南天门去了,我才是当家主母,他但凡有什么好事都先想着那贱人,倒瞒起我来了!”
王氏娘家原是杀猪的,生了一身横肉,力气颇大,粗鲁不堪,如今到了京师,也穿起绫罗绸缎来,学着些官家娘子的拿腔捏调,但是一到着急时候,就露了行迹。
燕芳菲心里厌烦母亲这泼妇样儿,岔开话头:“行了行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娘,宫里说了,这次选秀只要是官家小姐,年满十六,都能参选,您和爹爹说一声,让我入宫去。”
说到这里,她又道:“我以后要是成了妃子娘娘,给您撑腰,您哪还用得着担心东苑那个小贱人?”
王氏眼睛一亮,连声道:“好!好女儿,这倒是个好出路,等你那王八爹回来,娘就跟他说,一定叫你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