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在京都,民间?便四处传闻他杀了多?少多?少人,惧怕他的人不胜枚举,仇视他的人也不少。
他对这样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
他走得有些快。
以至于右腿的旧伤隐隐作痛。
按照他对宋矜的了解,她应当不会和外男见面。但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仿佛认定了宋矜与他势如水火,必然会分开。
起先,他不以为意。
但听得久了,他竟也觉得有些烦躁。
在转角处听见宋矜的声音,他的脚步骤然慢下来。风吹得檐角的灯微晃,酒幡呼呼作响,谢敛听见自己的心?跳有些急促。
她若当真?……
按照承诺,想要与他和离呢?
谢敛想到?宋矜与旁人在一处,心?口?起伏。他从前对宋矜说?的不是假话?,他是当真?将宋矜视作自己的妻子。
他是个认真?执拗的人。
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便再也不会改变。
“谢先生。”宋矜似乎有些吃惊,她径直朝着他看过?来,“……你回来了?来议事?”
谢敛:“不是。”
宋矜看他。
“没得你的消息,还以为你上元节不回来。”宋矜像是心?情还不错,微微含着笑,“我便出来看灯了。”
谢敛看向她对面的少年?,只道:“这是?”
他嗓音微沉,人沉在一片阴影里,目光有些说?不出来的阴翳。
宋矜毫无察觉,说?道:“是闵郎在书院里认识的好友,方才正巧撞见,还是多?亏了他,我才没有被马车撞上。”
“你如何了?”谢敛闻言,径直朝着她走过?来,抬手握住她袖底的手腕,极其自然地将她拉到?身边,“受惊没有?”
宋矜回过?神来。
她觉得方才是一种错觉。
此时?谢敛面色温和平静,乌黑的眸底满是关切。
“没有。”她被他牵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意思挣脱,又说?,“我还想在这里看会儿?灯,郎君若是有事,可以先去忙。”
闻言,谢敛眉心?微蹙。
他倒像是不想走似的,没有动?。
“无事。”他略看一眼楼下的灯火,目光又落在她身上,“我与你一道看会儿?灯。”
宋矜微微一愣。
谢敛应当很忙才对,否则不至于春节都在陈留待着。
“我以为你很忙。”宋矜解释了一句,又看向宋闵,轻声道,“我有闵郎陪着,也一样可以看。”
谢敛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宋闵。
随即自然而然地落在宋闵身侧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似乎有些羞怯,一直不敢看谢敛。察觉到?谢敛的目光,才终于微微抬起脸,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谢敛意味不明道:“旁人陪着你?”
他又说?:“我不算忙。”
“谢大人……谢大人不是忙着新政吗?”那少年?一开口?,便是略带沙哑的变声期嗓音,微微握着拳,“我听闻,谢大人的新政已经在很多?地方推行下去了。”
谢敛迅速看他一眼。
抛却掉略显成熟的穿着,对方似乎……才十来岁。
宋矜觉得谢敛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然而她又说?不出哪里古怪。见谢敛迟迟没有回答,微微一笑,只说?:“听郎君说?,是这样的。”
谢敛道:“新政已经颁布,各地正在往下实施。”
他眉间?微微折起,话?里有些不耐烦。
新政这样设计朝政的事情,有的是人向他打听,都是为了从中获利,谢敛一贯是不乐意回答的。
“我读过?新政的条例,还有书院里老师做的分析文章……”少年?双目闪闪发亮,几乎是炽热地盯着谢敛,“谢大人,我非常非常的崇拜您!”
宋闵轻咳一声。
宋矜忍俊不禁地微笑。
谢敛:“……”
“听说?谢先生提出新政时?,也才廿一岁。”少年?打量着谢敛,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却毫无经世致用的法?子,实在是太佩服谢大人了。晚辈还想知道,谢大人早在读书时?,是不是就开始思考新政的一些条例……”
说?到?这里,宋矜也抬眼朝着谢敛看过?去。
她也有点好奇。
说?实话?,新政她也看过?。有些稍微了解的细节,自己也在心?中推敲过?,发现新政的许多?地方非常实用。
如果过?,提出这些的人心?中若没有千百次的推演,没有实地考察过?,或者是没有真?正当过?官吏,几乎是没有办法?提出这么多?成熟的条例的。
这么说?来,只外任实干过?三年?的谢敛。
即便是想出新政的雏形,都已经足够被称作是天纵之才。
谢敛目光微沉,只道:“新政的主体,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少年?为之一愣,越发好奇起来。他几乎是抑制住自己的兴奋,才字字问道:“谢大人,那是谁与你一起想出来的?朋友?老师?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