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子不好, ”他略顿了顿,似乎是有些不太自在,“我请了蔡振上京, 日后为你长期调理,不必分神到这些事情上。”
宋矜心口的涩意顿时被暖意冲散。
在江陵时, 蔡振曾为她治疗过咳疾。对方是出了门的神医, 医术很好, 咳疾好转得十分快。
当时谢敛便有些可惜, 不能在江陵久留。
如今他果然将人?请到了京都。
“劳烦先生了。”宋矜说罢, 心里却仍忍不住猜度谢敛的想?法,故而又说,“王伯的身契在我这里, 那我便交给郎君吧。”
如果两人?要和离的话……
还是要分出你我的。
宋矜心中忐忑,忍不住借着余光去瞧谢敛的面色。然而谢敛眼睫低垂,瞧不出眼底的情绪, 只扶着镇纸想?些什么。
随着时间过去,宋矜觉得窘迫起来。
她不该这么试探谢敛的……
谢敛道:“你与我之间,应当不必分你我。”
宋矜看着他。
青年容色苍白, 眸子沉寂。
宋矜本该要问的话,本也说不出口。听见谢敛这么说, 她心里短暂地安定下?来,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谢敛又说:“但日后傅家的帖子, 需要接下?来。”
傅也平是当朝首辅, 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宋矜点了点头?, 应了声好。
“我们?能回?京都,有劳世伯的举荐。”宋矜一直记得章永怡和温夫人?的恩情, 如今回?了京都,迫不及待想?要回?报积分,“郎君,我们?准备一些谢礼送过去吧。”
宋矜眸子含笑。
谢敛闻言,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更?白一分。
“不必。”他说。
宋矜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用……”
章永怡是他的老?师,致仕前不忘上书,让谢敛重新?回?到京都。这样的大恩大德,就是亲自?去送一程,也是应该的。
谢敛只道:“此事,你不必操心。”
宋矜想?了一想?,还是应道:“好。”
但她瞧着谢敛的面色,瞧不出半分的喜悦。分明是升了官职,比起从前所?握的权柄更?进一层,她却只在谢敛面上看出疲惫。
宋矜想?起近日听到的闲话。
忍不住说道:“先生不必管那些风言风语。”
谢敛忽然抬头?,他眸光透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意味,只问道:“你都听见了?”
“听到了一些。”宋矜不确定谢敛说的是什么,但近日京都,确实不少人?攻击谢敛,不由安慰,“但我信先生。”
谢敛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他说:“嗯。”
一夜未眠,谢敛的眼底遍布红血丝。他靠在椅子上,抬眼朝她看过来,隐晦地打量着她的神情。
宋矜本是要走的。
瞧见谢敛的面色,却不由上前几步。
她径直抬手,探一探谢敛的额头?。这么冷的天,入手却是滚烫的,对方灼热的呼吸吹入袖口,有些烫。
宋矜愕然,“先生。”
谢敛低垂着眼睑,由着她触碰。
青年的肤色透出不正常的苍白,眼尾发红,一动不动地靠坐在那里。
他下?朝回?来,尚未更?衣。衣裳湿寒,透着冰冷的气?息,垂在地上的衣角已?经洇开一片潮湿的水泊。
宋矜的手顺着他的颌骨往下?,迫使他仰脸。
谢敛由着她摆弄。
“怎么了?”她轻声问。
谢敛却并未作答,眉宇间积攒着沉沉的疲倦。宋矜习惯了他这副闷罐子的模样,径直抬手,为他解开湿衣裳。
对方扣住她的手,皱眉道:“沅娘。”
宋矜说:“先生,你病了。”
谢敛道:“无妨。”
“我会看病。”宋矜轻声说道,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你听话一些。”
他的手也很烫,烫得宋矜有些不舒服。然而她仍扶着谢敛,凝视对方的眼睛,不肯让步。
谢敛道:“你出去,我自?己换衣裳。”
宋矜垂眼瞧着他。
青年面色苍白,眼底透着阴影,有些难言的阴郁。
然而他对她语气?一贯这么温和,令宋矜半点都不害怕他。她抿了抿唇,拉了椅子坐在他对面,微微一笑。
“我不走。”她说。
谢敛:“……”
见他沉默,宋矜更?进一步,径直抬手去解他的衣裳。谢敛抬手要挡,然而一脱开椅子的支撑,他身形一晃撞回?在桌子上。
谢敛蹙眉,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焦。
宋矜心口蓦地有些发慌,她牵住谢敛的手,追问道:“先生?”
对方灼热的体温传到她身上。
宋矜心口砰砰乱跳,然而念头?却变得明确起来。现?在的谢敛不对劲,她不能随便离去,至少要给他看过病再说。
如此想?着,她扣住谢敛的手腕。
对方的脉搏果然不对。
然而他心脏跳得很快,仿佛整个人?很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