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垫着自己阿娘,后知后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衣裳都快要湿透了。
“刚要换。”她含糊道。
宋矜想扶起阿娘,手却抖得厉害,来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挣扎了几遍,干脆坐在地上,小声和赵夫人说了自己的打算。
好在,赵夫人并没有生气,只是在黑暗里拉着她的说,与她说道:“你阿爹要做的事,我和你阿兄总是知道一些的……沅娘,从事发那日开始,我就没敢奢望你父兄阿弟三人能活着回来。”
宋矜太累了,她浑身止不住地冒冷汗。
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
耳朵也是,能够听个大概,可脑子要折腾好久才能理解阿娘的意思。她慢吞吞地将脸放在阿娘肩头,默默忍受着头晕耳鸣,双眼失焦等眩晕过去。
“我只是怕你牵连进来,嫁出去是最好的法子……”
“可除了何镂,还有谁敢娶你?”
“人人都说,母亲最疼女儿。可怜沅娘体弱,养在我身边不过几年,在京郊吃那样的苦。若是将你牵连进来,你叫阿娘该如何歉疚?”
“……你做什么都好,我只怕你受苦。”
宋矜缓了很久。
冷汗慢慢止了,她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她慢慢意识到一件事,赵宝一党不可能真的保下阿弟,因为只要阿弟在,宋家就会有人去翻案。其实阿娘看得很对,是她关心则乱,害怕谢敛的事不能成连累阿弟。
但其实,这是最好的选择。
但谢敛所做的事,必须成……他万不能骗她。
她又有些害怕。
好在,赵夫人伸手握住了宋矜的手。
“莫怕。”
她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两人都没有力气,坐在地上挨在一起,说些闲话。因为自幼多病,宋矜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被宋敬衍和赵夫人接回家里去。
往日见了面,总是透着几分疏远。
宋矜也没有想到,阿娘和自己竟也有这么多话可以说。
一夜过去。
守在门口的护卫,终于退到了小院墙外。
宋矜囫囵收拾好自己和阿娘,正忧心蔡嬷嬷,外间就再次响起喧哗。她如今一听见吵闹,情绪便有些不受控制地恐惧恼怒。
好在那些吵闹里,有蔡嬷嬷的声音。
“胡言乱语!让开,都放开!”
蔡嬷嬷怒声挤开人,走进院子。
和宋矜一样,蔡嬷嬷甚至还要狼狈不少,浑身都是泥水。老人一瘸一拐走进来,瞧见宋矜却又本能露了个笑脸,“娘子,没事了吧?”
宋矜扑过去扶住蔡嬷嬷,“没事,阿嬷摔伤了吗?”
“就摔了个屁股蹲儿,进去说。”
宋矜匆匆进去,让蔡嬷嬷坐下。
蔡嬷嬷水也来不及喝,匆匆道:“娘子,出事了……今日天不亮,便有人组织了流民为了老爷的案子游行,结果闹了事,如今京都城门都封锁了。”
这消息太过于惊骇,宋矜惊得发愣。
但随即,她想起谢敛让她这三日万万不可出门,难道他提前知道了?
“调了外地的官兵进来,四处都守得严严实实,镇压为老爷闹事的人。”蔡嬷嬷压低了声音,有些发抖,“不少人说,是谢敛要造反,这些官兵都是谢敛调来的。”
宋矜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谢敛亲自镇压为她父亲喊冤的人……
可她唯一的证据,已经给了谢敛本人。她甚至还答应了谢敛,这三日,绝对不会外出造成任何影响,自然也不能趁机做点什么。
蔡嬷嬷或许是看她面色惨白,追问道:“娘子,这事闹得这样大可如何是好?”
事情确实闹得太大了。
而且,很突然。
“等。”宋矜心里七上八下的,可到底唯一的证据已经交给了谢敛,只能说,“这件事,我们不能接触。”
聚众闹事,可大可小,最怕有心人从中作梗。
她们宋家人本就艰难,一旦扯上关系,恐怕又要引起许多猜忌和莫须有的罪名。
“那谢敛……”蔡嬷嬷咬牙,“当真是可恨,就这样非要往老爷头上泼脏水,连镇压几个流民,都闹得好像是造了他的反似的!”
“阿嬷,不要说了。”宋矜提醒。
两人不再闲聊,分别收拾干净。
宋矜面上平静,心里却越来越沉重。
这件事恐怕不止这么简单,谢敛拿走她的信,起到的作用自然也不会简单。
尤其是这些闹事的人,只要谢敛有心,恐怕灾祸又是要落在宋家头上。或是这些闹事的人,其中有人别有用心,宋家也要被牵连。
三日内便要被强行定罪,竟又扯上了这样的事情!
这回严重起来,恐怕不只是阿弟的生死,甚至牵连上全家都不足以熄灭风波。
谢敛在其中,到底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