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尚且愣怔。
等回过神,她连忙拎起裙摆,紧跟在谢敛身后。对方身形修长,脊背挺拔,宋矜的不安不觉慢慢散去。
谢敛撑了伞。
宋矜缀在他身侧,不敢靠得太近,也没再躲开。
门外停着马车,瞧着极其朴素。京都不少人都说,谢敛短短月余,就平步青云进了刑部,必定是曲意逢迎的佞臣。
但说起佞臣,谁都知道大太监赵宝只手遮天,手底下的干儿子何镂更是毒辣油滑,她父兄也是死于赵宝何镂一党的审问。
可今日来看,谢敛和何镂似乎十分不对付。
宋矜看不透谢敛是敌是友。
到了门外,雨下得更大了些。
谢敛说:“我送宋娘子一程。”
宋矜有试探的念头,“大人不忙着办公?”
谢敛沉默了一下,“本就是四处查看城中堵塞,捉拿闹事的流民,也算顺路。”
因为洪灾,外地的大批流民涌入京城,开年时闹出好几桩命案来。当时人心惶惶,不少人都不敢出门,前不久却一下子消停了下来,原来竟是谢敛接了手。
“那劳烦大人了。”宋矜道。
谢敛似乎有些意外,眉头稍抬。
但他似乎惯来少话,也没有说什么,两人各自上了马车。
这马车朴素到了极致,地方也逼仄。宋矜缩在角落,衣裳早就湿透了,被时不时刮进来的风冷得哆嗦,却又不好失态。
若说谢敛装模作样,也真不至于简谱到这个地步。
她忍不住想。
但那又如何呢,人心又不能用好坏来判断。
宋矜有些挫败,她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垂着脑袋愣神儿。
“披上。”
不知何时,坐在阴影里闭目养神的谢敛睁开眼,递给她一件斗篷。
宋矜认得,这是上次在章府他披的那件。没了谢敛的气质撑着,这件还算华贵的斗篷,就显得有些老气陈旧,不太像是年轻人的款式。
“……我还好,不太冷。”
宋矜收了收满是泥水的裙摆,有些难为情。
对方沉默片刻,径直弯腰,随手将斗篷搭在了她身上。做完这一切,他又收了目光,继续隐入了阴影中,仍旧是渭泾分明的姿态。
斗篷是狐狸毛的,十分暖和。
宋矜缩在斗篷内,感觉冻得麻木的身体才活了过来。
她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马车却猛地撞上什么,宋矜被颠了个猝不及防,一脑袋撞到谢敛身上。对方闷哼一声,宋矜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他扶了一把。
她痒得一哆嗦,“谢大人……!”
对方住了手,宋矜只好小声道:“您先别动。”
她被斗篷裹着,腿又压着斗篷。才要起身,就被拉得又往下一扑,听她话没动的谢敛没能躲开,宋矜的脸直接撞到了他下颚上。
宋矜疼得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回过神时,已经按在了谢敛胸口。
腿曲着,跪在谢敛大腿上。
她都来不及羞,帘子就险些被人掀开了,马夫急急忙忙的,“大人,有闹事的流民……似乎是故意撞上来的,见了血。”
宋矜吓得一哆嗦,被谢敛按住了脑袋。
“去看看伤势。”谢敛嗓音冷清。
“是。”
听到马夫的脚步声走远,宋矜才松了口气,心口后知后觉狂跳起来。企饿裙八把弎另弃七伍三留整理上传谢敛收了手,瞥了她一眼,仍旧没有动,只提示道:“不要撞了头。”
宋矜一愣,后知后觉耳朵尖烫起来。
她忍住羞窘,将斗篷牵住,起身靠着旁边坐好。
谢敛这才起身,将被她弄皱的衣摆整理好,出了马车。目送他出去,宋矜也察觉到外头的吵闹声更大了,她忍不住,掀开了车帘。
国朝贸易盛行,京都空前繁华。
本就拥挤,这些流民涌入之后,稍有闹事就会引发拥堵,甚至踩踏。
拦路的青年衣衫褴褛,额头大片鲜血,身后还背着一个人。有人指指点点,而青年不顾马夫阻拦,对着谢敛用力磕头。
“大人……求您给我们这些贱民,一条生路……让我们进城来治病落脚吧!”
他几乎趴伏在地上,字字血泪,嗓音干哑嘶嚎。
城内百姓议论纷纷。
宋矜先是注意到青年满身的血和伤,还有枯瘦肮脏的身体,最终去看他背上的人。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似乎是病得很厉害,浑身黄瘦到泛青。
几乎是一眼,她就不由想到自己的母亲。
宋矜不忍细看。
饶是如此,她也看得出来,那妇人只剩下一口气了。
不止是她发现了,不少百姓也发现了妇人的惨状。但厌恶流民闹事的人和不忍流民惨死的人吵闹起来,还有流民趁机抱团嚎哭,竟然隐隐又有了闹事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