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瑜霍凌的插手下,濮阳钺最终安然无恙被押到了京城。
有濮阳钺在,蔡古便跑不掉了。
濮阳钺被关押入大理寺地牢之后,几乎用不着任何刑讯手段,便主动交代了蔡古与他合谋之事,他们本是各取所需,然而蔡古事后过河拆桥,让濮阳钺捞不着半点好处,既然如此,那便都别想好过。
濮阳钺并不知道蔡古背后还有谁,但他也不怕再得罪谁了,从他路上有几次差点被杀看来,对方并不想让他活,横竖不过一死,那还不如多拉几个垫背的。
濮阳钺的供词被呈上御前之时,女帝正在和朝中举足轻重的几位重臣商议军政,她瞥了一眼供词,便直接将此物交给诸位大臣们传阅一遍。
其上,详细供述了他是如何和蔡古提前密谋,在庭州出事时杀了庭州派来的求援士兵,致使庭州失守的。
殿中几位大臣皆一行行仔细地看,面色凝重。等他们都看完,姜青姝才不紧不慢开口:“众卿可有异议?”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这次应该是没什么转机了。
张瑾垂袖静立,第一次保持缄默。
此局已败。
自他知道蔡古平安入京开始,便已知结果。
败在何处?此番是他亲自调遣高手,且是他养了多年的暗卫,本有九成把握杀濮阳钺,并在霍凌出京救人时抓住霍凌抗旨插手此案的把柄。
然而这两处算计,几乎同时功亏一篑。
有人插手了。
是个年纪轻轻的绝顶高手。
且回来复命的暗卫说,对方武艺堪称无与伦比的精绝,身法剑势皆很像小郎君。
当年那小子还在府上时,整日想着溜出去玩,没少和张瑾府上的暗卫交手,故而那些暗卫认得一些独属于张瑜的招式风格。
只是当年的少年不曾认真打,如今他武功精进,认真拔剑出鞘之时,世上无人是他的对手。
阿奚。
会是他么?
张瑾是最清楚阿奚行踪之人,也知道他最近云游之地离那里并不远,但他不愿意去往这边去揣测怀疑。
至亲的弟弟一向明事理,路见不平便会利落拔刀,斩灭世上一切不平之事。
更遑论是家国安危的大事。
若有这样的选择,张瑾不意外,阿奚未必知道此事和他心目中最好的兄长有关系,只是单纯地想要伸张正义、守护他喜欢的人。
可偏偏冥冥中的安排这样有趣,当他欲造杀孽时,竟是弟弟站在心上人的那边,阻拦了自己。
张瑾心里叹息。
殿中,郑宽最后一个看完供词,开口道:“臣以为此事已水落石出,蔡古和濮阳钺为抢夺功劳,犯下如此滔天之罪,必须严惩!此外,庭州之事既是有隐情,先前赵德元打败仗之事责任也并非全在他,也有必要向天下人交代清楚。”
姜青姝微微一笑。
“朕也有此意。”
对于一个血战沙场的将领来说,最大的诬陷莫过于因他才导致城池失守、山河沦陷。
便是为女儿的将来铺路,姜青姝也该让赵家洗去败将之名。
姜青姝让中书省去拟招,又召见了崔令之,给他看了那些刺客在牢里交代、事后又被梅浩南稍稍“润色”了一遍的供词。
崔令之原先还在庆幸自己算是脱险了,果然张司空还是保他的,一见此物大惊失色,整个人跪了下来,惶恐辩解道:“陛下,臣是被诬陷的……臣不知此事啊!求陛下明察!”
还敢说诬陷。
姜青姝倒也不戳破,只说:“崔卿不必紧张,朕只是私下召你,并未将此物公之于众,便说明朕也不尽信这份供词。”
崔令之浑身发冷,强忍着内心的惶恐低头道:“陛下圣明,这一定是有人意图诬陷臣,老、老臣……老臣断不可能欺瞒陛下……”
姜青姝一手支颊,另一手抬起茶盏轻呷一口,润了润嗓子,才悠悠道:“朕也是这样想的。本来,凡有疑点,朕必会深入追查,好在濮阳钺被押送回京后没有指认是你,仅凭一个没头没尾的供词,朕也不想冤枉了肱骨之臣,竹君泉下有知,也会怪朕。”
女帝居然还没有忘记逝去许久的儿子,崔令之伏在地上,盯着眼前的地砖,面色微微动容。
姜青姝又淡淡道道:“只是现在想想,若路上截杀濮阳钺之人得手,死无对证之下,崔卿可就成了最大的疑犯,此事怕是就逃不了干系了。”
崔令之愣住。
他目光一凝,倏然抬头,双手撑地直起上半身,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一般,不确定地问:“陛下方才说……路上有人要杀濮阳钺……”
姜青姝:“是啊,若非霍凌及时赶到,濮阳钺只怕是没有命进入京城。朕没有声张此事,是不想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流言,不过崔卿既是冤枉的,朕便直接告诉你了。”
崔令之心里却寒意顿生。
如小皇帝所说,如果濮阳钺真死在半路,刺客供出是他,他真就难逃干系了。
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司空不是会保他的么?可又是谁暗中派人去杀濮阳钺?难不成司空更想保蔡古……
姜青姝端坐在龙椅上,指腹摩挲着做工精美、嵌满明珠宝石的龙椅扶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崔令之的神情,很清楚,崔令之心里已经开始有所怀疑。
很好。
她就是想崔令之重新思考思考,到底依附于张瑾是不是活路,只要崔令之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对张瑾完全言听计从、毫不怀疑,她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点到即止。
“朕今日只是召崔卿来闲聊,方才的话,卿不必记在心上。邓漪,你送崔卿出宫。”
邓漪走上前去,崔令之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狼狈地收拾好脸上的情绪,拜道:“臣告退。”
等崔令之离开,姜青姝才抽空瞥了一眼系统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