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弈兀自喝茶,眼皮也不抬一下,悠然反问身边人:“当初先君后行宫避暑养胎,有多久没有见过陛下?”
“嗯……约莫有一、一个多月?”
“那我怕什么。”
这少年淡淡一笑,嗓音清越:“先君后与陛下逾月不见,感情愈笃,同理,陛下不见我的时间越长,等她终于想起我时,才会越发对我感兴趣。”
这招以退为进用的好,瞧瞧,这才几天,后宫已经少了三个威胁。
就连威胁最大的赵澄,也失宠了。
属于崔弈的机会,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到了,等皇帝将去御花园的消息传来,崔弈才抱起长琴,用袖子掸了掸上面的灰尘,起身道:“这段时日鲜少出门,也该去御花园透透气了。”
琴声清越。
与这四面微风、满园生机一起,相映成趣。
姜青姝远远看到少年抚琴的背影,问左右:“那是谁?”
邓漪道:“那似乎是竹君。”
姜青姝才忽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踏入东宁宫了,她从前觉得崔弈聪明太过,也不是很喜欢,如今再看,忽然发现还是聪明人好。
她便微笑着上前,听完一曲,抚掌笑道:“好听。”
少年背影一顿,连忙站起身转过来,看到她时神色一怔,似乎有些思念又有些惶恐紧张,低头行礼,“臣拜见陛下。”
比起旁人衣着的华美高调,他今日穿着一身朴素的天青色外袍,绣满流云纹的广袖在微风下微微拂动,有几缕松散的长发落在额前,舒适随意,却不懒散。
清如孤松,冷若濯雪。
姜青姝深深地注视着他,突然抬手,指尖伸向他的脸颊,少年一怔抬头,她的手指却不是去碰他的脸,而是拂去他肩上的落花。
她低声道:“朕也想起,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竹君了。”
少年微微低眸,温柔一笑。
当晚,天子去了东宁宫。
这是在灼钰中毒、卢永言死后,第一个成功讨得天子欢心的人。
说来,崔氏一族本好有几个适龄的少年郎,偏偏被选中的崔弈,是最优秀、最适合入仕的人,也是性子最温润如玉的人。
当初崔令之跟张司空介绍这个儿子时,说的是“四郎性温柔、行事沉稳,有先君后三分神韵,下官猜陛下会喜欢他。”
张瑾当时只觉得崔令之想法天真。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毕竟,他只是默许在后宫安插自己的人,不是想让她真喜欢上他们。
说真的,张瑾觉得赵玉珩也就一般,一个只会无条件纵容她的病秧子罢了,小皇帝喜欢他,也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帮她的人,除此之外,论及才能、权谋、权势,张瑾都不输给他,赵玉珩只是年轻些罢了。
哪里有他们传得那么好?
因为像他就受宠?更不可能。
因为某一点像,所以就看上崔四郎?张瑾不信赵玉珩就这么讨她喜欢,更不信她是这样的肤浅之人。
然后事实证明……
她就是。
特别是被赵澄那样的蠢货折磨之后,她开始觉得崔弈很香。
张瑾:“……”
有时,她过于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张瑾还沉浸在被《金口口梅》戏耍过后的心绪不平中,一见她又找上别人,又开始倍感无力,他若认真管一管,又觉得她可能只是年纪轻玩心重,反而是他过于斤斤计较,显得咄咄逼人。
但若不管,她又总能折腾点什么来。
在天子连着好一段时间独宠竹君后,崔弈他爹崔令之,突然显得比张瑾还急。
崔令之琢磨道:“怎么都一段时间了,四郎的肚子还没有动静?”
张瑾:“……”
刑部尚书汤桓双手捧着玉笏,在一边打趣道:“令郎入宫前可有检查?该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要不补补?”
反正不能生的肯定不是陛下。
崔令之略微动摇,“不会吧……”
汤桓悄悄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宋御史家的长子最近刚得了对龙凤胎,他儿子就是之前不太行,用了个民间土方子,就一胎得俩!回头我帮你去打听打听,没准儿竹君用了也能早点生……”
张瑾:“……”
张瑾实在听不下去,表情越来越冷,用力咳了声。
正说得起劲的汤桓听到这一声咳嗽,连忙噤声。
不过他理解错了司空的意思,以为司空只是提醒他们别在上朝前聊这么危险的话题,便又悄悄对崔令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放心吧,回头我就去打听偏方的事,让你儿子早点怀孕”。
等到时候竹君有孕,生下第一个皇长女,张党势力更上一层,他汤桓也能在司空跟前沾点功劳。
汤桓邀功般地冲张瑾笑笑。
张瑾:“……”
张瑾背过身去,闭目深吸一口气。
一群不可理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