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崔弈和赵澄结下梁子了。
竹君在御花园截胡女帝,无意间给其他人都带了个头,自那以后,御花园变得越来越热闹,其他至今还没见到陛下一面的人,一个个都开始在御花园待着,就巴望着能偶遇皇帝。
这个赏花赏景,那个吹笛作画,还有人吟风弄月。
万一就被陛下看见了呢?
万一他们就和竹君一样,正好被陛下欣赏到才艺,然后趁机在陛下跟前刷个好印象呢?
这些人在进宫之前,都是出类拔萃、饱读诗书的少年郎,就算不进仕途,也都是富贵风流的贵族子弟,若进仕途,也会因家族势力比其他人顺遂。
换在从前,只有女子为他们争风吃醋的份,他们是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有一个女子费尽心思争宠的一日。
但皇权面前,面对尊贵威严的天子、象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谁会不心动?
男人又如何,一样会放下那些虚无缥缈的自尊。
姜青姝就觉得他们很有干劲。
至少她是佩服的。
换了她可做不到,让她天刚亮就在御花园呆到天黑,这寒冬腊月冷风吹面的,她可受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能熬夜了,以致于他们都觉得她不爱睡觉?所以那么早就起床蹲她。
可大冬天的睡懒觉真的很幸福啊!如果不用上朝的话,她真的可以一直躺在被窝里不起来。
不过,她人不去后宫,不代表就消停了。
他们会来求见她。
赵澄总是会来紫宸殿见她,姜青姝以没空为由赶了几次,但次次赶人会显得过于冷漠,她便偶尔也让他进来。
赵澄总是一进来就说思念陛下之类的话,姜青姝就敷衍两句。
“天寒地冻,陛下要记得保重龙体,臣让人用小火煨着滋补的暖汤,改日给陛下送来一碗。”
“你有心了。”
“这都是臣应该为陛下做的……对了,臣宫中的山茶花也开了,很是好看,陛下要是有空,就来臣的景合宫瞧瞧吧。”
“朕知道了。”
赵澄挽着袖子为她磨墨,还想与女帝再说几句亲近话,但见她侧颜冷淡,睫毛覆下一片阴影,目光只专注地落在奏折上。
他悻悻地住了嘴。
灯烛突晃,朱窗割碎射入的日影,寒气自地砖徐徐漫上,与四面雕龙漆金的木柱交映着,带出一片凛冽的色彩。
赵澄出身将门,就没怕过谁,但唯独面对女帝时会不自觉紧张忐忑,他发现,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个年纪相仿的少女的心思,尤其是看到她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批奏折的样子,竟不自觉地噤了声。
赵澄快到午时离开,姜青姝用膳后小憩了一会儿,约莫未时,崔弈就来了。
比起赵澄,崔弈显然更会挑时候。
他打听过,早朝后天子一般还会继续忙政务,午后便正好会有些疲乏,他带了醒神补气的热汤,正好适合陛下此刻用。
但却在紫宸殿外,正好碰见了张瑾。
崔弈的父亲崔令之,正是张瑾的左膀右臂,崔弈遵从父亲,对这位张司空也很是敬重,远远见了,便上前抬起双臂,弯腰施礼,“见过张司空。”
“竹君。”
张瑾略抬手臂,当做还礼。
崔弈虽是帝王的后宫中人,但他还不足以让当朝权臣弯腰行礼,崔弈见张瑾肯搭理自己,心底已是一松,随后语气谦和地淡笑道:“我想着这个时辰陛下或许该困乏,便备了醒神汤来见陛下,不曾想会碰到大人。”
张瑾的目光这才落在他身后的宫人身上,看到宫人提着的食盒。
“有心了。”他冷淡道。
少年面容干净清秀,笑起来带着几分明月清风般的疏朗,好像半分不好的心思都没有,说出爱的话却有些别的意味,“多花些心思是应该的,人人都在不择手段地往陛下跟前凑,但硬凑又有什么用?让陛下见到我便觉得轻松舒坦,日后才更喜欢去东宁宫。”
崔弈在张瑾跟前不遮掩,崔族送子入宫,自也是为了张党的利益。
“战事未平,陛下倚重赵家,我若去和赵澄相争给陛下添乱,才是愚蠢行径。”
崔弈继续说:“陛下喜欢听我抚琴,能偶尔在东宁宫歇几回。”
风夹着雪沫,徐徐落在男人绣了白鹤的官服上,却好似遇了更寒冷的冰,始终不化。
张瑾看着雪景,道:“竹君是聪明人。”
崔弈是崔族中几位郎君之中名声最好、最进退有度的,他聪慧机敏,心思百转,能从女帝的角度上考虑局势。
所以第一夜,他宁可就坐在那抚一夜的琴,也不曾主动邀宠侍寝。
这样陛下就不觉得他是在争宠了。
他好像只是纯粹地想陪着陛下。
每个后宫的人都会急着想侍寝,有人是想当君后,有人是为了家族,但目的性太强地争宠,是会让女帝厌恶的,尤其是他这样的家族背景。
等陛下对他越来越信任的时候,侍寝就会是水到渠成的事。
崔弈说:“大人放心,父亲送我入宫,我自然明白该做什么,如今只有赵澄侍寝过,但赵澄此人不足为惧,陛下想来过几日就会召我侍寝了。”
“……”
张瑾在听到“侍寝”二字时,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那夜他没拦住她。
就像开了个头便一发不可收拾似的,难道她一开始的抵触只是不适应,过了一夜便发现还可以,然后就上瘾了?第二日第三日她居然还去,直接便专宠起赵澄起来。
张瑾是有些不悦的。
朝会开始前,崔令之和汤桓二人,还专程凑到他旁边聊这事。
“姓赵的送入宫的这个儿子,我之前听闻也没什么特别,陛下看上那小子了?其他人的牌子都还没翻呐。”
“嗐,这专宠说不定是陛下故意给赵家看的,咱们那陛下啊,现在可没那么简单了。”
“那也是连着三天呐!上回陛下跑这么勤还是……先君后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