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元瑶说的,赵玉珩何尝不知。何止是她?就连许屏、赵家人,全都是这样认为,希望他能够主动争一争,让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的女帝能更在乎自己。
赵玉珩并不傻。
他依然我行我素,纵使所有人都这样催促他,他也只是笑一笑,并不理会。
霍元瑶直接道:“有什么都需要直接说出来,这样您和陛下的关系才会更好。陛下平时那么忙,您难道指望自己什么都不说,陛下就能体察到您的心意吗?”
赵玉珩淡淡问:“你为何会这样觉得?”
霍元瑶一时哑然。
她有点茫然地想:难道不是这样吗?难道君后不想让陛下更喜欢他吗?
赵玉珩神色平静,展目看向窗外那一簇已经凋谢的花枝,平淡道:“若她不是皇帝,或是我并非姓赵,我自然什么都不会顾忌,但你瞧,仅仅只是这样,她已经力排众议重用赵氏武将,只怕现在,朝野上下人人都在议论她有多在乎我。”
霍元瑶沉默。
“您总是考虑的太多。”
“总有人要操心,还是自己来安心些。”
霍元瑶不由得想起很早很早以前,民间对赵三郎的评价。
那时她才十岁,初次跟在阿兄身后见到表兄时,他已是整个京城最光芒万丈的少年,却又因为体弱多病,被很多人说成是“天妒英才,过慧易夭”。
赵玉珩淡淡一笑,仿佛并不在乎那些小事,伸手去拿桌上由赵氏亲信传来的密报,长睫一落,平静地看着。
这些年赵玉珩足不出户,但无非是从骄傲恣意的赵三郎,变成了隐于幕后的谋士,天下事依然尽在掌握中。
军功赫赫的武将在无战事时,大多数会被鸟尽弓藏,被削夺军权只是最好的结果,这一点赵家早就明白,尤其是张瑾崛起后,由张党网罗的密网,几乎可以杀赵氏于无形。
好在,有赵玉珩。
他是先帝钦点的君后,后宫前朝关联紧密,赵玉珩就像是赵家外面裹着的那一层薄弱又坚韧的屏障,劈不断,且紧紧将赵氏黏附在女帝身边。
虽然他厌烦至极,却不得不做。
三党制衡,平衡只要不被打破,就永远风平浪静。
但依然还是起风了。
“许屏。”赵玉珩盯着手中的密报,眉头越皱越紧,出声唤。
霍元瑶欠了欠身,转身出去,守在外面的许屏绕过屏风走了进来,拜道:“殿下。”
“兵部近日无异动?”他问。
许屏道:“是,谢仆射着重督查兵部事务,谢氏父子关系不睦,许是有父亲施压……谢尚书才没有暗中动什么手脚。”
“此次调兵遣将,陛下可有调派与谢氏走得近的武将?”
“不曾。”
“外军调派兵力多少?”
“先是十万关内道折冲府兵,随后陛下又相继调了八万,若漠北增兵战事不平,后续只怕还要继续调兵。”
赵玉珩眉头越皱越紧,他闭了闭目,说:“不对劲。”
许屏不解,赵玉珩缓缓道:“谢安韫过于安静,凡事反常必有妖,你速速知会大伯,令他去注意左威卫大将军郜威……近日可有什么动作,又私见了何人。”
“是。”
——
九月时分,北方传来捷报。
漠北发起进攻,燕云两州同时被攻打,平北大将军段骁镇守云州城,乘胜追击,斩杀敌军副将,偏就在此时,燕州守将突然叛入契丹。
好在关键时刻,后方赵德元率军而至,险险挽救燕州,但与此同时,燕州城后方幽州镇内,节度使曹裕趁此时机发兵,彻底反了朝廷。
曹裕勾结漠北,似乎早已预料燕州之事,见后方赵德元出兵燕州,趁机发兵,其子曹肃为主将,率军向东直攻蓟州,蓟州失守。
朝廷再派援兵,势必剿除反贼,击退漠北,平定北方。
“蓟州距离檀州非常近,若檀州失守,燕州城三面被包围,势必危矣。”
紫宸殿内,看到女帝揉着额角,一副完全没睡好的样子,裴朔还是出言安慰:“臣觉得,陛下不必太过忧心,有赵将军在,要拿下檀州,没有那么简单。”
赵德元到底还是个战功赫赫的大将,虽然裴朔认为,如今朝中能用的武将各有一定的缺陷,有人自恃军功过于自负,有人骁勇有余而谋略不足,与之相比,节度使曹裕虽然行事傲慢,但却是个谋略与胆识兼备的人。
但裴朔记得,前世也是这个时候,曹裕反了。
不过当时选派将领,并没有天子参与,有谢党将领率兵作战,且战事耗时数年,等到曹裕被杀、漠北被击溃时,国库已经被损耗得极为空虚,且很大一部分兵权落到了谢氏手上。
这也为后续谢安韫造反,做了很好的铺垫。
这一世,王氏没了,女帝也没有派遣任何和谢氏一族有关的武将,很好地遏制了谢氏借此机会掌控兵权、恢复元气,看起来整个谢氏一族已经不是最紧要的心腹大患。
但是……
裴朔斟酌片刻,缓声道:“臣以为,陛下不必太忧心战事,反而如今战事胶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转移,陛下反而更要提防一些不易被察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