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已经跨越了。
这对他其实是不好的。
霍元瑶很早就开始好奇这位女帝,对她的情感也很复杂,一方面,她并不希望君后能爱上她,又觉得能让君后动心的女子,或许该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但另一面,她也听说了陛下在朝中的各项举措,惊叹她以怀柔之术敲打臣下、平衡党派的手段,更直觉这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帝王。
那到底是温柔善良,还是杀伐果断呢?
霍元瑶仔细望着姜青姝。
年轻的天子,今日穿着简单的女子常服,柳眉凤目,笑意浅淡,就像那个很擅长琴棋书画的邻家姊姊一样,但纵使如此,仪态中又透出一丝与年纪不匹配的威严,让人不敢太放肆。
而且她生得真好看,是那种令女子见了也会很喜欢、挪不开眼的好看。
原来这就是表兄的妻子。
好像和她想象中的都不太一样,既不是很冷酷的人,也不是温柔和善的人,霍元瑶暂时找不到更贴切的词来形容此刻的感觉。
霍元瑶忍不住直勾勾盯着她瞧。
姜青姝朝她莞尔一笑,“朕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有。”霍元瑶居然耳根红了,但依然目光清亮地望着她,忍不住赞美道:“陛下很好看,令臣一时忘了分寸,陛下恕罪。”
夸皇帝长得好看,着实不算是什么太高明的奉承话,但被同性夸好看,是比被异性赞美更开心的一件事,姜青姝也不禁笑笑。
她说:“霍卿也很好看。”
霍元瑶睫毛一颤,眸光更亮几分,后宫女官和前朝参知政务的臣子不同,与其说是臣子,更多的被人当做是伺候人的宫女,她居然被陛下像唤朝臣一样唤作“霍卿”,很是受宠若惊。
【霍元瑶忠诚+15】
【霍元瑶当前忠诚度:74】
姜青姝顿了顿,又缓缓道:“朕此次令你来行宫,是想着你与君后熟悉一些,你兄长不在,你若是在君后身边照料,也更可靠些。”她看向身边的赵玉珩,问他:“三郎觉得呢?”
赵玉珩无奈:“陛下不必考虑如此周到,臣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
“他们按令办事,总归不及霍卿。”姜青姝说:“平时朕不在的时候,也有熟悉的人陪你聊天解闷。”
陛下不仅安排这么多人照顾君后,甚至还担心君后会无聊,倒是让霍元瑶有些惊讶,她立即道:“陛下吩咐,臣自当竭力做好。”
赵玉珩便不再推辞,抚了抚姜青姝的长发,“那就依陛下的。”
他是在笑,但是笑意并未达眼底。
一边的许屏见了,暗自叹了一声。
其实对君后而言,只要不是陛下,谁陪他都一样吧,偏偏他明明最想要的是眼前人,却从来不开口挽留。
可是不开口,对方又怎么会知道呢?
许屏不明白,明明君后连得罪张相的事都做了,为什么能容得下那个王璟言?张相至少不能在明面上表现他与陛下的关系,陛下也未必喜欢张相,而王璟言,陛下却可以明着宠幸,甚至将来还可以将他纳入后宫。
许屏不知道是,恰是因为如此,赵玉珩才更不会去处置王璟言。
一个是可能威胁陛下、让陛下受欺负的权臣,一个却是陛下一时玩心而带回宫的罪奴,他之所以给张瑾下马威,不过是怕她被张瑾欺负而不敢还手罢了。
而处置王璟言,却是在和女帝作对。
他不会。
赵玉珩并不想和别人一样,左右她、威胁她,将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
罢了。
她凭自己的心意就好。
眼前人还挽着自己的手臂,靠在自己肩头,赵玉珩又亲自为她抚了一支曲子,她闭着眼睛听着,没多久就闭着眼睛打起盹来。
秋月欲唤,却被他抬手制止。
他压低声音:“此地寒气重,去拿我的鹤氅来。”
许屏去了,片刻后,赵玉珩展开鹤氅,将姜青姝裹住,把她扶到光软香净的紫茭凉席上躺着,宫人焚起炉香,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赵玉珩安置好了她,又低头望着她恬静的睡颜,看着她雪色的脖颈、丰润的唇、轻颤的羽睫,原本平静的心又起潮水,情不自禁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就好像瞬间吃了令人迷失的药,他又有些沉迷其中,又会贪得无厌,想抱一抱,摸一摸。
但睡梦中的她似乎不太安稳。
眉头时不时紧皱,鼻尖轻耸,像是梦到了不好的事。
他俯身凝视着她半晌,无声叹了一声,起身继续坐回到琴前,白皙修长的十指按上琴弦,徐徐弹奏起来。
琴声和缓,犹如山间泉水发出的清鸣,逐渐抚平少女紧蹙的眉心。
姜青姝做了个噩梦。
她梦到自己游戏通关失败了,被权臣篡位了,还是她最不希望的谢安韫。
输给这个人的下场就是很惨,谢安韫的报复心很重,他开始像她羞辱他一样折辱她,逼她低头哀求他,如果不,他就用手段逼她低头。
他还把她锁在宫中,时不时就过来羞辱她。
她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赵玉珩、张瑾、裴朔、阿奚全都不见了,没有人救她。
是的,这个游戏是有这种结局。
迎合众玩家口味,游戏be结局的一种,就是被小黑屋各种酱酱酿酿。
姜青姝在梦里简直是要气炸了,无论她怎么反抗,都没有办法和对方抗衡,好在噩梦惊变,她睁眼时发现自己在现代,那些可怕的都只是做梦,她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又开始朝九晚五,过着规律且普通的生活,既不需要担心会被权臣囚禁,也没有繁重的政务需要处理。
只是,梦中的她像往日一样在晨跑,忽然就独自穿进了一片陌生的林子里,回头时只有一片雾蒙蒙,再也看不到来时的路。
四周忽起铮铮琴声。
没有办法回头,她只能循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
眼前的路没有尽头,不知不觉间,待她回神之时,身上的衣衫已经变成了华贵繁复的天子服饰。
她的情绪忽然平静下来。
琴声依然没停。
姜青姝睁开眼,看到赵玉珩的背影,终于安心下来,果然噩梦就是噩梦,她掀开身上的鹤氅,悄悄凑过去,展臂从后面抱住他。
琴声一顿。
“陛下?”他问。
她说:“朕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朕被人关起来,你不在,没有人救朕,随后朕听着琴声醒了,还好你还在。”
他闻言沉默了一下,拍了拍她环在自己身前的手,轻笑道:“也许,臣不是不在,如果陛下梦中的臣还活着,臣应是正在想办法救陛下。”
其实这话换成任何一个人来回答,大概都是再三表示会保护她,毕竟她是帝王,没有人不会这样回答。
但是姜青姝就觉得他的话很可信,她的脸颊在他的背上轻轻蹭了蹭,“三郎,你怎么这么好呀。”
赵玉珩的睫毛在风中颤了颤。
“很好吗?”
“是啊,很好很好……”
姜青姝还有些困,脸颊贴着他的背,又闭上眼睛不动了,片刻后又传来她浅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