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除了长相与花京华相似,似乎也跟他一样机敏呢。前头刚扳倒了惠妃,如今又站在她面前说这些……
轻轻叹了口气,太后抬头,目光深沉地开始打量花春。
“嫔妾这几日之所以一直来给太后请安,说起来也是有原因的。”坦荡地迎着她的打量,花春道:“太后想听么?”
一定是羲儿又做了什么事吧?太后沉默,隐忍如皇帝,也只能这样私下念叨两句了。
“你说。”
“是啊,嫔妾最开始听着还觉得怪怪的,但看皇上脸色不太好,又当真很痛苦的样子,便从未去打扰。”
“嫔妾刚进宫的时候,见皇上不太爱来慧明殿,还以为皇上对您不重视,现在想来也是该打。”花春微笑,眉头却皱着,显得十分心疼地道:“其实每天就寝之前,皇上都会问一问宫人您的近况,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嫔妾好奇,问皇上为什么不来请安,他道,您这里有羲王爷就够了,他不会说话,总是来给您添堵。”
太后一震,表情复杂极了:“他竟然念这个?”
倒吸一口凉气,太后瞬间红了眼:“当真?”
说完,歪了歪脑袋,笑得温柔地道:“大概在皇上心里,羲王爷对他当真很重要吧。”
“千真万确!”花春道:“嫔妾瞧着实在心疼,所以才想来替陛下尽尽孝道,将他不会表达的感情都传达给您,也希望您……多疼爱皇上一些吧。”
花春一脸无辜地道:“嫔妾是不懂朝政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是皇上每每下朝回来都是怒气冲冲,会面对着墙壁一直念什么‘兄弟手足骨肉血亲’,念上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平静下来。”
说到后头,她自己都把自己感动了,丫的,宇文颉实在太惨了啊!
“这次难不成又是羲王爷的事情?”太后皱眉。
太后已经哽咽了,双眸失了焦距,想来是陷入了回忆里,花春也不急,等她回过神来,便道:“嫔妾也先告退了,请太后不要告诉皇上今日嫔妾所说之言,以免皇上怪罪。”
好像就是那天之后,当真没有老臣再进宫来劝她了。
见好就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太后也该心疼皇帝一点,等再过两日,让贺长安来提让羲王爷回封地之事,想必也就轻松得多了。
微微一愣,太后低头一想,好像是花丞相上奏要羲王爷回封地那次开始,有老臣进宫来与她说此事,有劝她同意的意思,奈何她爱子心切,想让羲王爷多陪陪自己,就没允,还让他们不要再来说了。
“你去吧。”太后疲惫地挥了挥手。
看了她一眼,花春小声道:“太后没想过他们是从什么事之后开始不进宫来的吗?”
花春低头退出去,一跨出慧明殿大门就长出了一口气:“爽!”
“那你可知道最近朝中又发生什么事了?”太后眉目含忧:“那些个老臣最近都不进宫来与哀家说话了。”
瑞儿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随之笑起来:“主子怎么这么开心?”
“有。”花春颔首:“皇上不爱说话,但是嫔妾总爱逗趣,他也偶尔肯与嫔妾说两句。”
“事情顺利自然就开心。”花春笑眯眯地道:“连今天的夕阳都比平时好看!”
等人都走了,太后才终于开口:“皇上最近一直在养心殿处理折子,他可有给你说过烦心事?”
瑞儿笑了笑,正想打趣她两句呢,背后冷不防就伸过来一双手,使劲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往旁边的宫道上拖去。
花春看得懂太后的眼神,也明白这七八天的努力,终于换来了一个好的结果,所以她朝皇帝使了个放心的眼神,然后便留在了慧明殿里。
“唔!”吓了个半死,瑞儿连忙挣扎,呜咽两声叫前头的花春听见。
羲王爷皱眉,扫了花春一眼,慢慢站起身。霍纤柔倒是十分自然地往皇帝跟前一凑,笑眯眯地跟着出去。
花春猛地回头,瞪大眼看着她,连忙追过去:“你们干什么!”
眼眸微湿,太后想了很久,最后看着面前的众人道:“你们都各自回去休息吧,花嫔留下来,陪哀家说会儿话。”
背后一道黑影笼罩下来,她瞳孔微缩,全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但,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偏心羲儿的做法呢?
“还没回来?”
她给了羲儿很多东西,除了皇位,因为皇位是颉儿靠自己打下来的,她总不能还去抢。为此,羲儿心里有不满,她也知道,屡次想对自己哥哥动手,她心里也门儿清,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能糊弄过去一日便是一日,她不想看见这俩兄弟互相残杀。
养心殿里,帝王看了一眼门外,不耐烦地问。
已经二十多年了,这还是她头一次醒悟,意识到这个问题。颉儿喜欢把不开心都闷在心里,不告诉她,也不求她帮忙,想要什么都自己去争取,要父皇的宠爱自己争,要皇位也自己抢。倒是她自私,每次都让他多照顾羲儿一点,多让着羲儿。
秦公公道:“兴许是被太后留久了一些,奴才派人去打听打听。”
还是这么倔强!太后突然觉得很心疼,皇帝从小就不哭不闹的,以至于她总是对羲儿更照顾,也当真是应了那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欠颉儿的实在太多了。
“嗯。”
想了想,他终于配合花春说了句人话:“当儿子的,没道理让自己的母亲跟着操心,那是不孝,朕想当个孝子,请母后成全。”
太阳落山,四周都开始黑起来,花春被人蒙上了眼睛,一路扛着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宫殿,最后在一间满是灰尘味儿的房间里停了下来。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了。”太后叹息道:“哀家是你母后,有什么难处,也不肯跟哀家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