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季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仿佛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他抬头望向窗外,远方金灿灿的宫殿顶部,在朝阳的照耀下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大量的士兵簇拥着一位老者缓缓走来,那老者虽然年迈,但目光却炯炯有神,正是被胡季牦软禁的上王陈艺宗。
“你的意思是,通过诈降谈判拖延时间以疲敝明军?”
看着眼前跪倒在地上的大儿子,胡季牦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心中充满了绝望。
“别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很多安南军的将领们见大势已去,纷纷选择投降,有些是已经联系好的了,有些则是临阵倒戈。
“还想继续当炮手吗?”王弼问道。
朱雄英眉头微挑,似笑非笑地说道:“议和?安南国王此时方知议和,未免有些太晚了吧。而且听说安南国王不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吗?是胡季牦派你过来的吧。”
朱雄英则是彻底没了睡觉的心情,躺在行军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朱雄英站在营帐门口,望着远方闪烁的星辰,心中却波澜不惊。
胡季牦点了点头,两人相视无言,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然而,就在这沉默之中,整个升龙府却都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悄然酝酿,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很快范巨论便快马加鞭,来到了富良江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黄昏了,此时明军在富良江的压迫感已经非常强了,安南军的营地里一片慌乱,是那种肉眼可见的慌乱,就像是明知道海啸马上要来临了,却被绑在原地不让走一样。
这些问题李景隆给不了他答案,梅殷和平安也给不了,毕竟他们也只是明军里的中下层军官而已,只有到了王弼这个级别,才算是高级军官。
实际上,在明初完全不可能因为你是亲王,就直接把数万甚至十数万大军的性命交给你,让一个没有打过仗的人去瞎指挥,这是极端不负责的行为.而哪怕是朱棣,也都是从军中小兵来开始锻炼起来的,磨炼各种军事技能,足足有十年有余,才成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因此对于皇孙们的培养,如今这个步骤,是非常按部就班且合理的。
只不过让他觉得有些不安的,是那些依旧在心中忠诚于陈朝的臣子和将领们,最近他听到了很多的风声,虽然没有太多证据,但是隐约之间,还是能感受到,这些人正在私下进行串联。
胡季牦的书房内,烛光照耀着那张被岁月刻满痕迹的脸庞,他坐在案后,目光有些低沉,就这么怔怔地直视着跳跃的烛光,仿佛试图从中寻找一线生机。
王弼点点头,只道:“从明日开始,便来我帐中任个文书吧。”
京城来的援军只有一万来人,相比于整个征安南二十多万大军的规模肯定是不够看的,但让朱雄英从幼军这个单位暂时脱离出来,接触到更高的层次,却对于朱雄英的培养十分的有利。
而随着明军的登陆,安南军也终于亮出了他们的杀手锏——象阵。
王弼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赞赏道:“雄英,你考虑得很周全。”
胡季貔坐在一旁,脸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大腿。
朱雄英立刻行动,安排士兵将范巨论带去休息,但实际上是将他软禁起来,以防他逃脱或传递消息,同时,他亲自撰写了一份详细的文书,说明了范巨论的来意和王弼的分析,派人送往曹国公李文忠的大帐。
然而,当战象又走了几步,却突然变得步履蹒跚,行动迟缓。
朱雄英的表现很沉稳,对于自己的未来也很有规划,王弼对此很满意,他们不可能把宝押在一个急躁轻狂“望之不似人君”的皇孙身上,这段时间对于朱雄英的观察,还是让王弼觉得,他们没有做错误的选择。
跟王弼本身老年猛将的外表相比,其实他为人倒是相对平和,嗯,至少现在是这样,年轻的时候听说要比现在暴躁得多,可能随着年纪渐长,很多事情就改变了。
范巨论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国王愿意以诚意化解干戈,望明军能给予一线生机。”
胡季貔此时也不嚷嚷着拼了,而是低下头去。
就像是走了很远的路的旅人,在夜深人静休息的时候,回头看看来时的路,竟然找不到方向了。
跟上次挑拨联军不一样,这次范巨论议和诈降的计策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他颤抖着双手,紧紧攥住案几的边缘,仿佛想要从那份冰冷中汲取一丝力量.然而,这点支撑却是如此的微弱,根本无法驱散他内心的绝望。
进入主营,这片区域的主将定远侯王弼却并不在营内。
“还算安分。”
“我也这么认为。”朱雄英颔首同意,“眼下我军渡江在即,军心正盛,安南军已是士气低落,此时议和,无疑是拖延时间,企图为我军制造麻烦。”
朱雄英点点头,道:“好,你的来意我已明了,先带他去休息吧。”
范巨论沉默片刻,然后缓缓道:“大明威震四方,安南自知罪孽深重,但若能就此议和,安南百姓也可免受战火之苦,岂不是两全其美?”
随后,朱雄英将此事报给了已经卸甲准备休息的王弼,
王弼听闻安南使者范巨论到来,沉思片刻,对朱雄英道:“此事确实蹊跷,胡季牦此时提出议和,只怕其中有诈。”
对于朱雄英而言,他并不需要成为百战百胜的将军,但他需要明白,从士兵到基层军官、中层军官,高级将领,都是如何看待一场战争的,他也需要明白战争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如果以后登上皇位,才不会被种种纷繁复杂的信息所蒙蔽,继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战鼓隆隆,震天动地。
胡季牦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诈降谈判这件事情,不见得能成,而且是有很大弊端的,因为风声一旦走漏,那前线的大军,可不知道你是真降还是诈降拖延时间,因此,很容易就会造成本来还有着坚守信念的将士,也跟着一起军心动摇了起来,如果发生了这种情况,那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听到通报安南使者求见,他方才抬起头,目光如炬,望向范巨论,两人目光交汇。
胡季牦的瞳孔猛地收缩,脸色变得惨白.这哗变很可能与那些仍忠于陈朝王室的臣子有关,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如今看来,这个机会终于来临了。
就在这时,城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随风传来了隐约的呼喊声和火光。
王弼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蓝玉这个小圈子里的人,都希望王弼能够进一步考察朱雄英对于战争和军队以及他们这些人的真实看法,因此王弼也不吝啬给他进行解惑。
明军随时都可能发动总攻,而城内的守军,却已经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其实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这一切的败局,都是无可避免的。
胡季牦心头一紧,连忙派人前去探查,不久,一名满身血污的亲兵跌跌撞撞地跑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报告:“不好了城内的守军发生了哗变。”
朱雄英轻轻敲打着桌面,思忖片刻后道:“诚意?不知安南王有何诚意?”
直到透过帐门的缝隙,看到闪烁的星辰,心灵才安静下来。
不短的准备,让明军上下士气高昂,信心满满。
“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去上阵,总在后面开炮,未免有些太无聊了。”
一旦明军没有选择直接占领,而是扶持陈朝复辟,那么在此前表态战队胡季貔的人,就必须要赶紧跟胡氏一党划清界限,而此前沉默不语的人,这时候也要大肆批判胡季貔,以表忠心。
夜,静得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巡夜梆子声。
随着明军包围圈的日益收紧,升龙府内的气氛愈发紧张,恐慌像瘟疫般在军民之间蔓延。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亲卫首领突然拔剑刺向他的后背,用力之猛,剑尖直接捅破了他的胸口,胡季牦震惊地回头,只见那名亲卫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巨论,你怎么看?”胡季牦将目光转向范巨论,这位智计过人的谋士,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
胡季牦站在城楼上,远眺着城外明军的营帐,明军的联营灯火通明,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将升龙府团团围住。
夜幕降临,升龙府的城墙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凉。
但越是翻来覆去,身上的疲劳反而便越发地磨人,在万籁俱寂的一瞬间,朱雄英甚至觉得他浑身哪都疼。
胡季牦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巨论,这次若能度过难关,我胡氏一族将永记你的大恩。”
还有胡季牦。
明军大营灯火通明,营帐连绵,宛如一座座小山丘在夜色中起伏,范巨论在营前下马,被士兵带往这片区域明军主帅的营帐,沿途他看见明军士兵井然有序,甲胄鲜明,那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范巨论不禁心中一凛。
“扣押使者,同时通报曹国公,让他来定夺此事?”
朱雄英正端坐在侧边的案前,专注地处理着军情文书。
夜很深了,等回到了营帐里,一起住的朱高煦睡得很沉,呼噜声很有节奏人就是这样的,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过早地发育也给朱高煦的心脏带来了负担,好在他足够天赋异禀,也只是让他每天的鼾声沉了些而已。
“基层士兵的经历,我已经体验过了,知道他们对于战争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和看法,我想换个位置。”朱雄英如实说道。
很快,升龙府的内乱就平息了。
陈艺宗重新出来主持大局,先是对内清算了亲附于胡氏一党的力量,随后开始与围城的明军进行谈判,明军帮助他重新夺回了权力,自然也不是义务出兵的,不过,明军的要价,陈艺宗却并非不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