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的京城中,正是柳絮飘飞花香醉人的时节。
可庙堂间气氛却与这温柔的季节格格不入,秦王府僭越一案如同一颗石子,在原本平静了一阵子的湖面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秦王朱樉,昔日天下第一藩王,如今却成了名义上的宗人令.只是一个空有其名的头衔,实际上他连宗人令的职责都不履行了。
其人虽仍在京城,但他在京中的府邸已经成了他的软禁之地,府中的高墙就仿佛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一样,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在这种敏感的时刻,按理说应该是“门前冷落车马稀”才对,可反倒有一位访客敢来看他。
沉重的朱门“吱呀呀”地响着,许久没有开门的府邸里终于透过来了风,朱标的到来,也好似一缕春风般吹散了府中的沉闷。
朱标与朱樉虽为兄弟,但命运却将他们推向了不同的道路,如今一个身居高位,享受着无上的尊荣;一个却身陷囹圄,失去了往日的风光。
此刻站在形容憔悴的弟弟面前,朱标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看到了朱樉的落魄自然也感受到了他心中的不甘。
然而,作为太子,他不能过多地流露出同情,因为这是父皇的决定,而且这个决定并没有错,朱樉完全就是咎由自取.你在家里整个五爪龙床想干嘛?
按照《大明律》,僭越是大罪,哪怕是皇子也是该赐死的,软禁这个结果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但作为兄弟,不管怎样,他都要给予朱樉一些安慰。
朱标轻声说道:“二弟,你先安心待些时日,权当调养身体了,过些日子我会向父皇求情的,哪怕不能回西安,也该让你自由些。”
朱樉一声不吭,忽然“噗通”一声,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在了地上,而哪怕朱樉掉膘掉的厉害,朱标也远没他有劲儿,故此,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朱樉埋头泣不成声道:“大哥,我被那毒妇蛊惑做了些糊涂事,父皇法外开恩已是爱护,断不敢再有其他念想。”
死人没办法辩解什么,朱樉一口一个“毒妇蛊惑”,好似自己就是清白的一般,但也只有这样,才符合朝廷的口径,才能让他活下去。
“况且,那毒妇敢谋害英儿已是罪该万死只可惜无颜祝贺大哥一家团聚了,还望大哥以我为戒。”
其他话倒还好,可这最后半句,朱标却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什么叫以他为戒?
这是把吕氏比作邓氏,暗示他什么吗?
朱标看着形销骨立的弟弟,也不知道是被关的久了开始精神错乱进而胡言乱语,还是有意为之在点他,但他也只能当做无事发生。
又安慰了几句,朱标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说这些了,你且宽心便是。”
随后,朱标有些心绪烦乱地离开了。
看着朱标离去的身影,跪在地上的朱樉咧开嘴笑了。
“嗬嗬嗬”
“王爷。”
一个穿着绯袍的太监从他身后的廊柱阴影间走了出来。
朱樉充耳不闻,只是攥紧拳头,用力地锤向地面。
一下,又一下,直到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