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川玄弥欲言又止地僵在原地,脸色纠结地握着一串灰不溜秋的佛珠。
看得出来他很不喜欢这份礼物,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甚至感觉有点憋屈。
那佛珠朴实无华,除了最大的一颗上刻着一个“风”字,再没有任何装饰性可言。
除此之外,蝴蝶忍还在玄弥的脚边看到了一个同样没什么特点的木鱼,从变形程度上看,其原本的主人至少敲了它三四十年。
【就算要送和和尚有关的内容,为什么偏偏是它们呢?】
说句难听的,蝴蝶忍用木遁现做一个,恐怕卖相也比这两样要好看的多。
她本来还想让不死川玄弥敲一敲木鱼听听响,但一看对方的表情,实在是不忍心。
“看来你总是靠念经集中精神的事,被义勇误会成有出家的志向了。”
蝴蝶忍强忍住笑意,促狭地询问道:“还是说你确有此意,只是我不知道呢?”
一向大大咧咧的不死川玄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从脖子红到了头顶,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了,所以我……”
“嗷——”蝴蝶忍眨了眨眼睛,长长的转音中满是调侃之意。
“可是,想要达成这个目的,你还要好好努力啊。
“你明白的吧。之前我们在医院治疗那些成年人的恐惧症时,发现暴露疗法总是效果最好的。这次出去,你可不要躲着女孩子跑,要从现在开始好好锻炼才行的哦。”
(注:暴露疗法指直面自己恐惧的事物,不是不穿衣服的意思。)
这句话倒不是完全的调侃。
上辈子听小葵说,一旦炭治郎不在病房,只留下他和护士们独处,不死川玄弥宁肯拖着受伤的身体也要从蝶屋里翻出去,想给他打针都得提前在喝的水中添加一些安神药,让他睡着才行。
不死川玄弥,十分恐惧和同龄异性的亲密接触。
“不然的话,你就只能等忍界的科学技术到能达到让一个人自我分裂繁殖的高度了……”
玄弥头低的马上要矮过蝴蝶忍了:“麻烦你……你不要再说了!”
“开玩笑的啦……”
蝴蝶忍伸手扫了扫不死川玄弥的肩膀,“不过既然义勇都能做到满世界的交朋友了,那你也能克服自己的弱点吧。加油,我一直很相信你的潜力,也相信以悲鸣屿先生的判断。无论是脾气也好、性格也好,都是会随着成长而改变形状的,所以你也不要太着急,知道了吗?”
不死川玄弥脸上的涨红逐渐消退,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翅膀拍打的声音再度响起,是艳带着无一郎的笔记回来了。
蝴蝶忍把笔记塞回属于无一郎的卡片瞬间,鬼灯水月的双眼探照灯般地转了过来。
“我们四个的礼物都看过了,你的呢?”
“……不劳你挂念。”
蝴蝶忍眯着眼睛,“我打算回去一个人自己慢慢欣赏。”
“我知道了!”鬼灯水月换上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你之前跟老师打了一架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直到现在也没有和解吧?你一定是担心,老师除了那些我们每个人都有的土特产,什么特殊的东西都没有为你准备对吧?如果真是这样,你的面子就挂不住了,所以才不愿意给我们看。”
蝴蝶忍笑容僵在脸上。
她有时候真得很想一拳把鬼灯水月轰进地心里。
她当然想看看义勇送给她的礼物。
但她之所拖延着没有去看,一方面是真的有鬼灯水月所说的担心,但那个只占了百分之十,毕竟义勇送礼物从来不是出于“风俗”或者“惯例”,不想送的话也压根不会准备那些大家都有的东西。
她最担心的,是像不死川玄弥那样,收到一份完全不适合她的礼物。
因为不合胃口的礼物,意味着义勇对她的了解可能完全建立在误解之上。
唯有这件事本身,是她真正觉得无法接受的。
试想一下吧,一个你要花费极大力气去理解他在想什么的人,却反而一点都不理解你……
这种感受她并不想体会。
“好了,既然艳已经到了,我们就出发找无一郎吧。”
蝴蝶忍给了还想说些什么的鬼灯水月一个充满威胁意味的眼神,后者顿时偃旗息鼓,嘟囔着“不给看就不给看”之类的废话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蝴蝶忍看了一眼难得清澈的天空。
太阳已经越过了雨隐村,理应能照亮湖对岸那一片了地方了。这时候去唤醒无一郎,难度一定会低不少。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总有一种莫名的踌躇感。
就在所有人收拾停当,准备出发时,白忽然转过身说道:“忍小姐,离开之前,我还有一点事想要私下里和你谈谈,可以吗?”
“没问题。”
蝴蝶忍只当是和水之国或者再不斩有关的事,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对银子招了招手,“你先带他们走吧,我和白随后就跟上。”
“是!”
等到其他人都走光了,白犹豫了一会儿,看着蝴蝶忍的眼睛开口说道:“忍小姐,你知道吗,每次收到再不斩大人的来信,我都很害怕……”
“害怕什么?”蝴蝶忍没有意外,果然是和再不斩有关的事。
“害怕他突然改变了想法,决定在信里和我划清关系,比如说‘你已经不是水之国的人’、‘我已经找到了更趁手的工具’,‘你已经是个叛徒了’之类的话。”
“白……”蝴蝶忍皱起眉头。
“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然知道了,什么工具之类的形容,只是再不斩大人不愿意面对脆弱之处才使用的措辞方式,我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白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说的是,即便我对再不斩大人有一万分的信任,但每次打开他写给我的信之前,我都会犹豫,生怕读了这封信之后,我会伤心失望,而我们之前的关系再也不会回到从前那样。有时候,我会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表情,就是那种,担心自己失去重要的人的神情……”
蝴蝶忍沉默以对,她有点迷糊,不知道白和她的对话究竟会指向何方。
“所以,当我不久前在忍小姐你的脸上,也看到了同样的表情时,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白轻轻的一句话宛如穿过脑叶的闪电,让蝴蝶忍脖子上的血管都忍不住跳动了一下。
“我知道,我和再不斩大人之间的关系,和忍小姐与义勇先生间的关系,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但我也知道,义勇先生虽然有个幸福的家庭,却偏偏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他总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他担心力量在别人手中会泛滥,也担心自己会因为写轮眼的变化而失去控制。但即便如此,唯独对忍小姐你,他无论何时都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就像再不斩大人总是会无条件相信我一样。”
白将自己双手交叠放在胸口,认真地说道:“所以无论如何,请尝试将同样的信任也交付给对方吧。虽然再不斩大人在人际关系的方面总是迟钝生疏,可他却总是能够在写信时巧妙的避开那些会真正伤害到我的措辞。所以,我相信以义勇先生偶尔表现出的那种令人心生触动的细腻,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当然,如果忍小姐你并非为此担心,那就是我多事了。”
说完这句话,白微微欠了欠身子,直接就转身离开了,将微微发愣的蝴蝶忍留在原地。
许久之后,蝴蝶忍叹了口气:“居然被这么小的孩子给教育了,白这两年的变化,果然是出乎意料的大呢。不过,既然如此……”
蝴蝶忍深吸一口气,拿着卡片输入查克拉,绕过了每个人都有的那些东西,取出了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一件用牛皮纸包裹的,长度不超过一臂的长方体。
应该是一本书。
盯着那折角分明的牛皮纸,蝴蝶忍威胁一般地握了握拳头。
“你最好不要是什么《人际交往小宝典》……”
蝴蝶忍迅速将包装拆掉,露出这份礼物的庐山真面目——《摘掉面具:为何我们会与丧失者认同?》。
(注:“与丧失者认同”是一种常见的心理防御机制,表现为家人或朋友死后,自己的性格行为逐渐向死者靠近,也就是所谓的“活成了死者的样子”。)
忽然,义勇曾经的声音在蝴蝶忍耳中响起:“你明明在生气,为什么要笑呢?”
看到这本书的名字,蝴蝶忍感到满意的同时却又怒火顿生,一种极其矛盾的情绪在她的血管中来回蹿动。
可是打开扉页后,这种感觉便立刻如冰雪般消融,变成了另一种难以分辩的复杂情绪。
义勇的赠书留言没有写在扉页上,而是单独附了一张纸。
【蝴蝶,】
【你说你很喜欢猜测我心里在想什么,但我却正好相反。】
【大多数时候,我只有利用通透世界才能看到你真正的表情。可你也说过,被这样的视线观察,会觉得很不开心。】
【为了不让我陷入两难,选购了这本书给你。】
【希望有一天,能直接读懂你真正的想法。】
【以上,】
【宇智波义勇。】
蝴蝶忍迅速将封面合上,脸上似乎因晨曦染上了一丝绯红。
“你这家伙……”
“还不如送一本《人际交往小宝典》呢。”
日常差不多了,该塔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