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万斛很有意思地瞧着他,脸上露出一点好奇的颜色。
那人没有多解释个中精要,而是微微一笑,说道:“鄙人曲调不精,其实可惜了这曲好友赠送的《折韶》。若是好友在此,便能让你一饱耳福了。”
宵万斛摆摆手:“不才就是路过而已,没有必要。”
说罢,他轻轻一跃,飞身上岸。
那人见到他刚才踏枝凫水,鞋尖都不曾沾湿,不禁对他的轻功感到赞叹:“日中则昃,月盈则食。修气之道亦不外如是。你对轻功的妙处,把握不可不谓炉火纯青了。”
宵万斛方才听他弹琴,就知道此人的修为同样是玄徽持有者以上。只是他现在也没工夫考虑这些,毕竟他还挂念着更紧要的事情。.br>
“弦中奥妙,你也可谓超凡脱俗。”他撇撇下巴,想要找他问点线索,“不过实不相瞒,我本也非红尘客,奈何红尘自扰人……”
但是,还没等他把花里胡哨的前缀讲完,那人就和善的笑着揭穿了他的谎话:“但,刚才琴音自你身上捕捉到的,可都是满身的铜臭味啊。”
“啊这……”宵万斛对这人有些无语,俗话说骂人不揭短,何况他也就是看他一身腐儒气随口讲几句客气一下,谁料他还给认真了。
不过,他本来也不在乎。于是打了个哈哈,接着说:“哈哈……阁下还真是善于知人。那我就明说了,路过此处,想向阁下打听点事情。”
“哦?”那人挑挑眉毛,“何事,但说不妨。”
宵万斛稍一考虑,便跟他娓娓道来:“我乃是樊枫浦隐士江不语,近日来下界天烽火不息,百姓流离失所,我也想要出世尽一份心力……”
“蹈身济世,心系黎庶,不可谓之不贤。”那人点点头,对他表示认可。
“先前闻说作乱的祸害当中,有一个能为不俗的圣使,负责幕后操纵。我想找他一战,奈何他神出鬼没,狡猾非常,到处找他不着。”
宵万斛说得跟真的一样,连表情神态都显得无比真挚:“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我想若能够找到他,除掉这个祸根,乱世祸害群龙无首,天下苍生的劫难也就能不久弭平。”
其实他自黑水天垒离开后,就按照溪紫石交代的方式多方联系他,但是没有任何音讯。惦记着那笔马上到手的钱财,他可不愿意就这么撒手放弃。
多方寻找,他就差去兆罪明邦之类的地方找那几个旗使了。因为彻地闻声在临走时交代这封信必须保密,才苦了他到处周旋。
溪紫石愣是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他真的怀疑是付不起钱跑路了。但自己费心费力,怎么能让这王八羔子就这么跑了?
只见那人的眉眼只见流露过一丝情绪,但转瞬即逝。
“江先生此言不虚,令人钦佩。”他表示非常赞许。
“但……关于这名圣使的行踪,鄙人这里也毫无头绪。”他随即话锋一转,似乎颇为遗憾,“那圣使神出鬼没,以鄙人微末之力,亦难寻觅。”
就在这时,从远处水乡学府跑来一个垂髫的儿童,手里还捧着一本《时论典疏》,应该就是在学府读书的学童。
“夫子——!”那孩子远远就喊了起来。
那人微微偏头,但脸上的表情却蓦地一顿。
“瞻之,休要辱没斯文,乱加喊叫。”他朝那边走了两步,正好迎上了跑来的孩子,伸手把他抱起来。
那个叫瞻之的孩子也岁模样,小手连书都握不稳。宵万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但并没有说话。
那人哄孩子似乎很精通,瞻之呜呜呀呀跟他讲了一堆东西,大致是他们上过早课之后想去后院挖昆虫,他们今天有认真听讲等等。那人一点也不急,耐心而和蔼地哄着他,如同这孩子的父亲。
兴奋地把想说的话跟夫子说完,瞻之才心满意足地跳下来,挥着小手跟夫子道别。那人慈爱地蹲着跟他挥手,望着他蹦跳着朝学府的方向回去了。
将近有一刻钟的时间,那人都无视了身边的“江先生”,一心一意跟孩子逗趣。等瞻之走出了视野,他才歉然地起身,向宵万斛表示自己的歉意。
“无妨。”宵万斛踮起脚朝那边望了望,“只是没想到阁下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宵万斛刚才听到他说自己对圣使毫无头绪,本就不再抱什么希望了。刚才他也只是在想下一步该去哪里,但一直踌躇不定。
那人听他这么讲,稍一犹豫,语气停滞了一下,才慢慢说:“确实……聊了许久,竟然忘记自报身份。”
他双掌作揖,向前一推:“如先生所见,鄙人是这水村学府的一介书儒,律向熙。”
“哦?”宵万斛漫不经心,“阁下未免过谦了。”
刚才那段弹琴,那般绵长气劲竟能信手而发,这人的修为绝对不低。